且说朱安与杨林自东溪村归来后,又过一日,朱安便想去宋江家中做客。
清晨,朱安唤来杨林,道:“兄弟,今日陪我去见及时雨宋公明哥哥。”
杨林日后在郓城县中行走,少不得要与宋江打交道,多多联络关系也是好。
当下备下厚礼,包括四坛自酿好酒、十条风干鹿腿、两匹青缎,并一封书仪,用红纸包了,使庄客挑了,二人径往宋江住处行去。
宋江家住宋家村,离朱家庄有十数里路程。及至庄前,但见绿柳环合,清溪绕户,虽不如晁盖庄院恢宏,却自有一番清净气象。
庄客通报后,不多时,一个青年快步迎出,生得眉目清秀,与宋江有几分相像,穿着干净布衣,拱手道:
“可是朱家庄朱安哥哥?小可宋清,家兄正在厅中待客,特命我出来相迎,恕罪恕罪。”
朱安知是宋江胞弟“铁扇子”宋清,连忙还礼:“劳烦宋清兄弟了,是我等冒昧来访。”
宋清笑道:“朱安哥哥哪里话!家兄常提及哥哥威名,小弟早就想见,只恐唐突。哥哥今日光降,小弟欢喜得紧。”
说着便引朱安、杨林入院。但见院内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种着几竿翠竹,颇有雅意。
穿过前院,便见厅中有人声传出。宋清请二人在院中稍候,自去通报。
随后,宋清引两人入内。
朱安抬眼望去,只见厅中坐着数人。主位上一人,黑矮身材,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正是宋江。
他正与客席一人交谈甚欢。那客人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英气逼人,正是宋江至交“小李广”花荣。
花荣身侧,立着一位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着淡绿箭袖,腰束鸾带,足蹬小靴。
她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神飞,与花荣眉目间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跳脱之气,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小弓。
一双灵动的眼睛却不时向院中瞟来,恰与朱安目光相遇。
那少女见朱安望来,也不羞怯,反而挑眉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微翘,露出几分好奇神色。
这时,宋江已闻报起身,快步迎出厅来,连声道:“朱安贤弟!愚兄等候你多时了。”
朱安忙施礼道:“岂敢让哥哥挂怀!”
宋江执手道:“休恁客气!都是江湖上闻名的好汉,快到厅上坐!”
又对厅内道,“花荣贤弟,快来相见!”
花荣早已起身,微笑拱手。那少女也好奇地跟了过来,站在花荣身侧,一双妙目仍在朱安身上打转。
宋江笑道:“朱安兄弟,杨林兄弟,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清风寨的花知寨,花荣;这位是花荣小妹,单名一个‘燕’字,最是活泼好动,专爱骑射,等闲男子也不及她哩!”
花燕闻言,撇嘴道:“公明哥哥又取笑我!”说罢却对朱安、杨林抱拳一礼,落落大方,“花燕见过二位哥哥。”
朱安忙还礼,心中暗赞:不愧是花荣之妹,将门虎女,果然英气不凡。
当下众人叙礼罢,宋江热情邀朱安、杨林入厅。朱安让庄客奉上礼物,宋江再三推辞不过,方命宋清收了,连连道谢。
厅中早已备下席面,宋江便请朱安、杨林入座,又命添杯箸。花荣、花燕亦重新落座。
宋江执壶为众人斟酒,笑道:“朱安贤弟‘铁面都头’之名,早已传遍江湖。连花荣贤弟在清风寨都听说了,只是公务繁忙不得相见,不想今日却是有缘。”
花荣举杯道:“小弟在清风寨听闻朱安兄弟任都头时,为民除害,严惩高县尉之子高世德,实乃大快人心之举。”
朱安连忙谦道:“花荣兄弟过誉了。那些不过是份内之事,何足挂齿。”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花燕在一旁听得入神,忍不住插话道:“我听说那高世德是郓城县一霸,朱安哥哥是如何惩治他的?”
杨林在旁笑道:“花家妹子有所不知。那高世德强占民女,欺压百姓,我这位哥哥嫉恶如仇,当场剃掉他一只耳朵,令他再不敢作恶。”
花燕闻言拍手称快:“剃得好!这等恶人,正该如此教训!”说罢眼中对朱安更添几分敬佩。
花荣摇头叹道:“朱安哥哥为民除害,令人敬佩。如今青州地界匪患猖獗,小弟在清风寨任职,深感力不从心。那桃花山、清风山、二龙山三处强人,尤其难以应付。”
宋江皱眉道:“愚兄也听闻清风山不太平。特别是那‘矮脚虎’王英、‘锦毛虎’燕顺和‘白面郎君’郑天寿三人,据说聚集了四五百喽啰,专劫过往商旅?”
花荣颔首道:“正是。这三个贼首本事倒也稀松,只不过占有清风山地利,方才勉强支撑,小弟自信不过一年半载即可扫平,可惜事与愿违!”
说到这里,花荣轻叹一口气:“最可恨的却是那清风寨正知寨刘高,此人嫉贤妒能,处处掣肘。每每我等出兵剿匪,他必在后方生事,要么克扣粮草,要么谎报军情。”
朱安闻言拍案道:“竟有此事!朝廷命官不思保境安民,反倒拖累剿匪大计?”
花荣苦笑:“朱安兄弟有所不知。这刘高是慕容知府妻弟,仗着这层关系在清风寨作威作福。而且这刘高乃是同进士出身,我这武知寨平白矮了他一头,实在让人气闷。”
花燕在一旁气鼓鼓地插嘴:“兄长说的是,前日我哥哥设计要围剿清风山贼人,那刘高竟故意推迟发放粮草,等我们赶到时,贼人早已得了风声逃之夭夭。”
杨林听得怒起:“这等狗官,比山贼更可恶!”
宋江忙劝道:“诸位贤弟息怒。今日难得相聚,莫让这些烦心事坏了兴致。说来愚兄日前倒是听得一桩趣事。”
众人皆好奇地看向宋江。
“听说桃花山贼首周通,前些日子去山下刘太公庄上接亲,被路过的一个壮汉扮成新娘,一顿拳脚打得抱头鼠窜……”
花燕闻言拍手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那周通穿着大红喜服逃上山时,却被小喽啰们误认作新娘,闹了好大笑话。”
朱安闻言心中一动,这个壮汉恐怕就是花和尚鲁智深了,他从五台山下来,应该是要去往东京大相国寺。
众人正说笑间,忽见宋清急步进来,在宋江耳边低语几句。
宋江面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笑道:“诸位贤弟,方才庄客来报,说时相公派人来寻,似有急事,宋江失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