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心情复杂地下了梁山。
这一趟梁山之行,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王庆虽然嚣张跋扈,但似乎也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并未将他逼入绝境。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商议,王庆最终答应,只要王泽这边不出幺蛾子,他便会严守私盐链条的秘密,并且会在近期内带着核心人马离开梁山,返回淮西发展,只留下部分人手在此维持私盐转运。
作为交换,王泽则需要让出两成的私盐利润。如此一来,原本王泽独占七成,王伦及其手下分润三成的格局,瞬间变成了王庆与王泽五五分成!
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分出去一半,王泽的心就在滴血。但这笔买卖的利润实在太过惊人,即便只剩五成,也足以让他富甲一方。
目前仅济州一府之地,靠着这条隐秘渠道,今年贩售的私盐便不下七、八万贯之巨!
这还仅仅是开始,若依王庆所言,借助梁山的水路之便,将生意扩大到整个京东西路,乃至整个山东,那前景……每年数十万贯的收益也绝非虚妄!
然而,真正让王泽感到如芒在背的,是王庆看似无意,实则包藏祸心地向他介绍一个人。
“王孔目,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张公子,济州通判张叔夜张大人的二公子,少年英雄,可惜误入歧途,暂在本王这里做客。”
那一刻,王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王庆这哪里是介绍,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庆的用意歹毒至极:看清楚了,张叔夜的儿子在我手里。你若乖乖合作,我们相安无事,共享富贵。你若敢阳奉阴违,或是动什么歪心思,我就把这小子放回去!
到时候,你王孔目勾结梁山、经营私盐的勾当,可就直接暴露在通判张叔夜的面前了!以张叔夜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岂能容你?
这一手,等于将王泽彻底绑死在了王庆这艘贼船之上,再无退路。
……
怀着这种复杂难言的心情,王泽登上了返回济州的乌篷船。船家摇动橹桨,船只缓缓驶离了梁山泊水域,进入了通往济州的河道。
两岸芦苇渐密,水道也略显狭窄起来。王泽坐在船舱里,兀自盘算着回到州府后,该如何向丁渭禀报,又该如何调整后续的私盐交接,心烦意乱之下,并未察觉周遭环境的变化。
就在船只行至一处河湾,水流略显湍急之地时,异变陡生!
只听“咻”的一声尖啸,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尾音,从不远处的芦苇丛中射出,直插云霄!
“不好!有水匪!”船家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叫。
王泽猛地惊醒,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只见一艘船头架着一具小型弩机的哨船,如同离弦之箭般,从侧前方的芦苇荡中猛地冲出,拦住了去路。
船头上站着几条精悍汉子,为首一人,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一身虬结的肌肉,正是阮小七!
“前面的船!给我停下!”
阮小七扬声喝道,声音在水面上传开。
王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强自镇定,对船夫喝道:“别理他们!快划!冲过去!”
那船夫也知不妙,奋力划桨,试图加速逃离。
阮小七见状,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动手!”
只见哨船上的汉子们动作娴熟,两人操舵猛追,另外几人则抄起了船上的家伙。并非刀枪,而是渔网、挠钩和绳索!
“着!”一名汉子大喝一声,奋力掷出渔网,那网在空中张开,精准地罩向乌篷船的船舷和部分船篷!
几乎同时,另一名汉子甩出挠钩,“咔哒”一声紧紧钩住了乌篷船的船帮!
两船瞬间被连接在一起,速度骤减。乌篷船上的船夫吓得面无人色,桨也掉了。
“靠上去!拿人!”阮小七下令。
哨船借着惯性猛地撞在乌篷船侧舷,船身剧烈摇晃。阮小七身先士卒,一个箭步便跃上了乌篷船,身后两名精干手下紧随而至。
王泽虽也带了两名随从,但皆是寻常仆役,何曾见过这等水上搏杀的阵仗?
见阮小七几人如狼似虎般扑来,早已吓得手脚发软,勉强抽出随身短刀,却被阮小七一脚踢飞,随即被反剪双臂,死死按住。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乃济州府孔目王泽!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劫掠朝廷命官?!”
王泽色厉内荏地嘶吼。
阮小七根本不理他的叫嚣,大手一挥:“捆了!嘴堵上!装袋!”
手下应声而动,用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王泽及其随从、船夫捆得结结实实,又用破布塞住了他们的嘴。
王泽徒劳地挣扎着,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刚刚离开龙潭,转眼又入了虎穴!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很快,他就失去了视野和声音,被塞进了一个散发着霉味的厚实麻袋之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随着搬运而传来的颠簸感。
阮小七扫视一眼被控制住的场面,确认无误,干脆利落道:“清理痕迹,撤!”
两艘船迅速分离,阮小七的哨船拖着被制伏的乌篷船,转向一条僻静的水道,很快便消失在茫茫芦苇荡中,只留下水面渐渐平复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