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事，是我表妹无礼，让你和小石头受委屈了。”他语气诚恳，目光落在许清嘉平静的脸上，“我已训诫过她，往后断不会再让她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许清嘉闻言，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先前我并不知晓你还有未婚妻，如今想来，是我没顾及到这些，还同你一起去洛州，才让旁人有了误会的余地，也让你为难。”
江澈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眉头微蹙道：“未婚妻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家中长辈早年玩笑话，我从未当真。表妹年纪小，听了些风言风语便记在心上，才闹出这等事端。你莫要将她的胡话放在心上，更不必因此自责。”
他说着，将杯中米酒一饮而尽，似要将那些无端的纷扰一同咽下。
许清嘉放下酒杯，笑着道：“话虽如此，到底是因我而起，往后行事，我自会多加留意，你也可以告诉你表妹，我们二人之间不过是寻常朋友，绝无半分逾矩之情。”
石桌上的腊味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江澈看着她眼底的坦荡心中有股子说不出来的酸涩之意。
“其实你不必……”
如此小心翼翼地与我划清界限。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口，只是夹起一块腊肉送入口中，腊肉紧实咸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怅然。
他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米粒在唇齿间软糯回甘，可舌尖尝到的甜意，却像是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味。
院子里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落叶，石桌上的酒杯微微晃动，映着天光，也映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许清嘉再次开口：“昨日之事，受委屈的是小石头，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为了护着我，却要被人那般羞辱，换作是谁都会心疼，你今日能来，又将话说得这般清楚，我心里的疙瘩也便解开了，只是还希望你能去解开这个误会，莫要再让无辜者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目光落在江澈脸上。
“好，我定会亲自去与表妹说清楚，让她明白你我之间清清白白，绝不容许她再因旁人的闲言碎语而迁怒于你和小石头。”
江澈放下筷子，语气郑重，眼中带着歉意与坚定，“今日我本想为昨日之事赔罪，却反倒让你费心准备了这么多。这腊味饭滋味醇厚，每一口都带着家的温暖，比我在任何酒楼吃过的都要熨帖。”
他说着，又夹起一块腊鸡腿，那紧实的肉质裹着浓郁的酱香，在口中越嚼越有滋味，“若往后还有机会，真想尝尝你做的其他家常吃食，想必也如这腊味饭一般，藏着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许清嘉闻言又笑着给他添了一碗米饭，轻声道：“那还不容易，你往后想吃直接来食肆不就是，我这里除非特殊情况，不然每日可都是要开门迎客的，胡大叔跟陶妈妈的手艺也很是不错。”
江澈听了这话，掩去了了心底的落寞。
他指的并不是像寻常食客一样，只是想在忙碌之余，能有这样一个小院，几道家常菜，和她随意地聊聊天。
就像此刻这样，不用顾及身份，也不必刻意寒暄，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与自在。
但他们之间，好像始终隔着一道屏障，即便此刻同坐一桌，共享着这满含烟火气的腊味饭，那份自在与亲近也只停留在“朋友”二字。
他有意，而她却无心，让他始终不敢逾矩。
江澈望着碗里晶莹的米饭，腊味的油脂细细浸润着每一粒米，香气虽浓，却驱不散心头那点若有若无的滞涩。
他知道许清嘉的坦荡与热忱，她的邀请是真心实意地将他当作可以往来的朋友。
可这份“朋友”的界限，于他而言，却像一层薄薄的窗纸，看得见内里的光，却始终捅不破。
他默默扒拉着饭粒，目光偶尔掠过许清嘉含笑的侧脸，眉眼弯弯，语笑晏晏，那份鲜活明媚，让他既觉得温暖，又生出几分无力——他能轻易走进她的食肆，却似乎走不进她心里
那份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情愫，便如蒸锅中渐渐升腾的热气，明明浓烈。
却只能在触及微凉空气的瞬间，悄然化作一缕轻烟，消散无踪。
用完饭，江澈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置桌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是给你跟小石头赔罪的。”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材质上好的银镯，还有一只玉簪。
银镯打磨得光滑圆润，内侧还刻着细小的缠枝莲纹，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玉簪则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花瓣纹路清晰可见，触手温润细腻，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许清嘉看着这些东西，眉头微蹙，轻轻将锦盒合上：“江澈，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昨日之事你已道歉，我也并未放在心上，无需如此。”
江澈却坚持道：“这并非仅仅是赔罪之物，银镯是给小石头跟小月儿的，算是为昨日姗姗对他动手还出言不逊的一点歉意，玉簪则是我特意寻来的，想着你平日里束发总用木簪，这玉簪温润，或许能衬得你气色更好些。你且收下，若连这点心意都不肯领，便是还不肯原谅昨日之事。”
许清嘉握着锦盒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落在江澈带着几分执拗的脸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绝。
她知道江澈的性子，看似温和，认定的事情却少有转圜余地。
院子里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气，石桌上的碗筷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那好吧。”许清嘉轻叹一口气，取过锦盒里的玉镯：“这对银镯子我便代小石头跟小月儿收下了，只是那支玉簪你且收回去，昨日之事受委屈的是小石头，我倒是没什么，所以实在不必如此破费。你我既是朋友，这般贵重的物件反而显得生分了。”
她将玉簪轻轻放回锦盒，推到江澈面前，目光清澈坦荡。
江澈望着推回来的锦盒，指尖微微蜷缩，眼底那抹刚刚舒展的暖意又悄然沉了下去。
他沉默片刻，终是将锦盒合上，声音低了几分：“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