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卷宗里的第三根指纹
检察院的证物室弥漫着消毒水与旧纸张混合的气味。林定军将“莲心家园”工地7号桩的混凝土样本推到一边，指尖在一份泛黄的卷宗上停顿——《1998年城郊碎尸案》，卷宗封皮上的“未解”二字被红墨水圈了三道，边角处有父亲林正阳的钢笔签名，日期是2001年3月17日，正是他失踪前最后一次签注案件。
“林检，这份案子不是早就归档了吗？”实习生小林抱着一摞尸检报告进来，看到卷宗封面时愣了愣，“当年认定是流浪汉仇杀，凶手没抓到，怎么突然翻出来了？”
林定军没抬头，指尖划过卷宗里的现场照片：城郊废弃窑厂，碎尸被分装在六个黑色塑料袋里，袋口系着同样的死结——与上周秦野销毁的文件袋结法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其中一个袋子的内侧，沾着半片干枯的莲花瓣，法医当时判定为“环境污染物”，没写入结论。
“把1998年的气象记录调出来。”他突然开口，“特别是3月17日前后，城郊有没有莲花开放。”
小林很快拿来打印件：“那年倒春寒，城郊莲花池的第一朵花开在4月28日，3月根本不可能有莲花。”
林定军的指节泛白。不是环境污染，是凶手留下的标记。他翻到尸检报告第17页，突然停住——死者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缝里，有块0.3毫米的金属碎屑，成分检测显示含钛合金，与秦氏集团当年研发的“记忆金属”成分吻合。
“查1998年秦氏集团的员工名单，特别是接触过记忆金属的研发人员。”
名单筛选出来时，夕阳正斜斜切过证物室的玻璃柜。林定军的目光落在“陈默”这个名字上——死者是秦氏的保安队长，而陈默是当年研发部的实习生，两人在案发前三天有过激烈争执，起因是陈默偷拿实验室的钛合金废料去卖。
“陈默现在在哪？”
“五年前死于车祸，肇事司机逃逸，案子没破。”小林递过另一份卷宗，“有意思的是，他的车坠崖前，仪表盘上放着半朵塑料莲花，和碎尸案现场的花瓣材质相同。”
林定军的视线移到陈默的档案照片上。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左眉骨有颗痣——与监控里“戴帽子的男人”眉骨处的阴影高度吻合。他突然想起秦野办公室的碎纸机里，除了照片还有张未完全粉碎的便签，上面残留着“窑厂”“第三根”的字样。
“去查碎尸案的指纹记录。”
档案室的老电脑嗡嗡作响，调出1998年的存档时，屏幕上的指纹图像模糊不清。技术科用增强软件处理后，林定军的呼吸猛地一滞——六个塑料袋上，除了死者和法医的指纹，还残留着半枚模糊的右旋指纹，纹路与秦野的左手食指高度吻合。但更惊人的是，在其中一个袋口的死结内侧，发现了第三枚指纹，很小，像是孩童的指印。
“当年的记录只写了两枚指纹。”小林咋舌，“这第三枚怎么回事？”
林定军没说话，调出陈默的家庭档案。他有个女儿，1998年时刚满五岁，名叫陈曦。而秦念的养母，正是陈曦。
深夜的审讯室里，秦野盯着那半枚指纹，喉结滚动：“我不知道什么碎尸案。”
“1998年3月17日，你在窑厂附近的监控里出现过，穿的工装裤膝盖处有破洞，和现场发现的纤维残留一致。”林定军将监控截图推过去，“陈默的女儿说，那天她跟着父亲去窑厂，看到你和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把她父亲推进了窑炉，她吓得把塑料莲花掉在了现场——就是你后来放在陈默车祸现场的那朵。”
秦野的肩膀垮了下去。林定军继续道：“死者发现你们用秦氏的废料炼制假金条，想举报，你们就杀了他。陈默是帮凶，后来被你们灭口。而秦念，也就是陈曦，被你们收养，改了名字，成了‘莲心计划’的最后容器，因为她的基因里，带着你们杀人的证据——当年她在现场抓过你掉在地上的记忆金属碎片，碎片里的dNA与死者的血液融合，成了你们无法清除的标记。”
秦野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审讯室里回荡：“林检，你漏了最关键的一环。”他抬起左手，摘下手套，食指上有道陈旧的伤疤，“这指纹是假的，是我故意留给你们的。真正的第三枚指纹，在你父亲的卷宗里。”
林定军的心猛地沉下去。他冲回证物室，颤抖着翻开父亲签注的那页，果然在“未解”二字的红圈里，发现了枚极小的指纹——是父亲的食指指纹。下面还有行用铅笔写的小字，被红墨水盖住了大半，只有“保护她”三个字清晰可见。
“你父亲当年查到了真相，却选择隐瞒。”秦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因为陈曦是他失散多年的外孙女。林检，你现在要抓的，是你自己的亲人吗？”
窗外的雨突然下了起来，打在证物室的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林定军看着父亲的指纹，又看向卷宗里秦念婴儿时期的照片——眉眼间确实有母亲的影子。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发呆，照片上的女人抱着个小女孩，背景是秦氏的莲花池。
这时，技术科发来消息：7号桩的混凝土样本里，检测到了人类骨灰，dNA与1998年碎尸案的死者完全一致。而秦念的最新体检报告显示，她的骨髓里，果然嵌着一小块记忆金属，金属表面的血迹，一半是死者的，一半是林定军父亲的。
“7月17日，不是意识移植。”林定军突然明白，“是你们要销毁最后一块证据，把她和死者的骨灰一起埋进7号桩。”
对讲机里传来秦峰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林定军，你父亲用十七年的沉默换了秦念的命。现在，轮到你选了。”
林定军握紧拳头，指节抵在父亲的指纹上。证物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卷宗上的莲花瓣标本在风中微微颤动，像在催促他做出选择。他知道，答案就藏在父亲留下的那三个字里，只是这一次，他不能再像父亲那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