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猎户家的木栅栏在晨雾里泛着灰棕色。
几株干枯的玉米秆斜斜地靠在篱笆上,顶端的玉米棒被鸟儿啄出了一个个小洞。
苏锦晨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就见一条黄狗从屋檐下窜出来,喉咙里发出的警告声,尾巴却摇得像朵盛开的菊花。
大黄!回来!屋里传来个沙哑的嗓音,接着门帘被掀开,个穿着羊皮袄的老头端着铜盆出来,看见他们时愣了愣,你们是...
王老五连忙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那包烟叶:孙老哥,我是王老五啊,赵虎让我们来的。
他把烟叶往老头手里塞,这是给您带的关东烟,尝尝?
孙猎户捏着烟叶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睛顿时亮了:好东西!快进屋!他转身往灶房喊,老婆子,多烧点水!来客了!
木屋被烟火熏得发黑的房梁上,挂着一串串红辣椒和干蘑菇,墙角的麻袋里堆着土豆,表皮沾着新鲜的泥土。
孙大娘系着蓝布围裙,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炒南瓜子推到紫薇面前:姑娘尝尝,自己家种的。
紫薇刚抓了把瓜子,就被灶台边的铁笼子吸引了:大娘,这里面养的是雪兔吗?毛好白啊!
笼子里的兔子竖着长耳朵,红眼睛警惕地盯着她,三瓣嘴快速地啃着胡萝卜。
这是开春时候捡的崽,孙猎户卷着烟说,冬天就能长到三斤重。他突然看向苏锦晨怀里的青铜鼎,
这物件看着眼熟,好像在长白山老林子里见过类似的。
苏锦晨心里一动:孙大爷见过?
二十多年前吧,老头猛吸了口烟,烟圈从鼻孔里慢悠悠地飘出来。
那时候我跟赵虎他爹去追一头黑熊,在暗河出口的石缝里见过个差不多的鼎,就是没你这个亮堂。
他用烟杆敲了敲炕沿,后来听说慕容家的人找疯了那个鼎,说是能号令山里的蛇虫。
夏紫嫣正帮孙大娘添柴火,闻言动作顿了顿:慕容家的人经常来这儿?
可不是嘛,孙大娘往灶膛里塞了块松木块,火苗地舔着锅底。
前儿个还来打听过,问有没有看见一群年轻人往天池去,我家老头子嘴笨,就说见着几只狍子往那边跑了。
白芷突然指着墙上挂着的兽皮:大爷,这是雪豹皮吗?好漂亮。
那张皮毛上的斑点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金芒,边缘的毛须还带着自然的卷曲。
孙猎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眼神暗了暗:这是十年前捡的,那雪豹掉进猎人的陷阱里,救上来时已经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现在山里的野兽越来越少了,不像以前,开春还能听见熊瞎子在林子里叫。
紫薇突然一声,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差点忘了!锦晨哥,你看我从暗道里捡的!
那是她掉的彩灯登山杖,杖尾的灯泡还在闪烁着七彩光芒。
苏锦晨接过登山杖,突然想起令狐岚岚,心里不由有些发紧:孙大爷,从这儿回二道白河要多久?
走猎道的话,半天就能到,老头掐灭烟头,不过你们最好等雪停了再走,西边的云看着不对劲,怕是要下暴雪。
话音刚落,窗外的风突然变得尖利起来,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发出的声响。
夏紫嫣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迅速被白雪覆盖的山峦:看来只能在这儿住下了。
晚饭时,孙大娘端上一大盆炖野鸡,油汪汪的汤汁里飘着土豆块和蘑菇,香气把整个屋子都填满了。
紫薇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锦晨哥,讲个笑话呗?就当是给这锅野鸡送行。
苏锦晨刚要开口,就见大黄狗蹲在桌腿旁,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骨头。
说有只狗去看医生,他笑着说,医生说你这毛病得忌口,不能吃骨头,狗说那我吃什么?医生说吃狗粮。
狗叹了口气说,你是不知道啊,我主人做的红烧排骨,比狗粮香一百倍!
孙猎户被逗得哈哈大笑,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这笑话跟我家大黄正对路!它就爱偷桌子底下的骨头!
大黄仿佛听懂了,摇着尾巴蹭了蹭苏锦晨的裤腿。
夜里雪越下越大,压得房梁咯吱作响。
苏锦晨躺在铺着狼皮的土炕上,听着隔壁孙大娘给白芷讲长白山的传说。
以前啊,天池里住着个水怪,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浮出水面,吐出的泡泡能变成珍珠...
他悄悄爬起来,走到灶房。夏紫嫣正坐在灶台边添柴,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她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像两把小扇子。
睡不着?她往灶膛里塞了根柴,在想令狐岚岚?
苏锦晨在她身边坐下,不知道她有没有摆脱慕容家的人。
她那么厉害,肯定没事。夏紫嫣从灶台上拿起个烤红薯,剥了皮递给他,孙大娘说这红薯是窖藏的,甜得很。
红薯的甜香在舌尖散开时,苏锦晨突然想起在护林站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烤红薯,也是这样的火光。
紫嫣,他轻声说,等这事结束了,我们去沈阳吃铜锅涮肉吧,你说过要请我的。
夏紫嫣的脸颊在火光里泛着淡淡的红晕,她低下头。
用树枝拨了拨灶膛里的火:好啊,再请你吃老边饺子,听说那里的煸馅饺子特别有名。
窗外的雪还在下,大黄狗蜷缩在门口,发出轻微的鼾声。
灶膛里的火苗安静地跳动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