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门诊?”三姨凑过去看,老花镜滑到鼻尖上,她用手指点着执照上的条款念。
“允许开展针灸、推拿、中药炮制……啥叫‘特需服务’?”
夏紫薇抿着嘴笑,嘴角的梨涡浅浅的:“就是给那些富太太开的门诊,我爸说上次有个香港女星。
为了治失眠,专门包机来贵阳,结果在省医排了三天队还没轮上,要是咱这开了,肯定挤破头。”
她偷偷撞了撞苏锦晨的胳膊,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
“到时候给你配个翻译,免得她们说粤语你听不懂,上次那个港商说‘多谢’,你愣了半天以为是问你多大岁数。”
苏锦晨的耳尖腾地红了,像被灶火燎过似的,刚要开口辩解,建筑队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无人机正悬在向日葵地上空,蓝色的施工图纸在石桌上铺开,队长用红笔在上面圈出四合院的轮廓。
“正门朝东南,按八卦方位设计,前院做诊室,分内科、针灸科,后院种草药,薄荷、金银花、艾草都能种,还留了个天井做针灸大棚,下雨也能接诊……”
“等等。”玄鳞突然指着图纸上标着池塘的位置,眼睛亮晶晶的。
“这里得挖深点,至少两米,我要引长白山的泉水过来,养几条龙鱼,能给草药增加灵气,长得比普通的快一倍。”
“龙鱼?”建筑队长推了推安全帽,帽檐下的额头上渗着汗。
“是金龙鱼还是银龙鱼?我认识广州的水族商,能弄来红尾金龙,品相绝对好……”
“都不是。”玄鳞得意地挺挺胸,白衬衫下隐约闪过金绿色的光,像有鳞片在游动。
“是真的龙鱼,会吐泡泡的那种,上次我在天池见着的,能长到一丈长呢。”
夏紫嫣笑得直拍大腿,手机壳上的水钻都快震掉了,差点掉进旁边的铜盆里。
“小龙又吹牛了!上次他说要给我抓只凤凰当宠物,结果从芦苇荡弄来只芦花鸡,还说凤凰小时候都长这样……”
“那是凤凰还没长大!”玄鳞梗着脖子反驳,眼角却偷偷瞟苏锦晨,见他正低着头笑得肩膀发抖,突然抓起颗刚摘的刺梨往他嘴里塞。
“吃你的刺梨吧!酸死你!”
刺梨的酸劲瞬间在口腔里炸开,苏锦晨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被酸出来了,顺着眼角往下淌。
夏紫薇赶紧从竹篮里拿出竹筒装的蜂蜜水,拧开竹塞递过去,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
两人像被烫到似的同时缩回手,耳尖红得像熟透的刺梨,连空气都仿佛跟着热了几分。
三姨看着这幕,悄悄往灶房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中午的菜。
酸汤鱼得用今早刚从芦苇荡逮的乌鳢,那鱼鳃里还卡着芦苇絮呢,鲜得很;腊肉炒折耳根要选带皮的五花肉,是去年腊月腌的,挂在灶房梁上熏得油亮。
还要蒸一笼槐花饭,用的是前几天刚摘的洋槐花,拌着草海的糯米,夏大老板上次吃了三碗,说比米其林餐厅的黑松露饭还香。
槐树上的麻雀又飞回来了,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好像在议论这群忙着盖医馆的人。
晨光渐渐漫过草海,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要把这些热闹的剪影,永远刻在草海的晨光里,刻在每片芦苇、每颗露珠上。
日头爬到头顶时,草海的雾气全散了,天蓝得像块刚洗过的蓝布,连一丝云都没有。
建筑队的打桩机开始“咚咚”作响,震得老槐树落了一地雪白的花瓣,像下了场花瓣雨。
夏大老板站在临时搭的凉棚下——
凉棚是用竹竿和塑料布搭的,风一吹就哗啦响,他指挥秘书给工人们发冰镇绿豆汤。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金丝眼镜反射着阳光,在摊开的图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
“李厅长刚才打电话,说要派省中医院的老专家来坐诊。”
夏大老板用激光笔在图纸上画圈,红色光点在“专家诊室”四个字上晃了晃。
“就是那个擅长治糖尿病的张教授,去年还给国家领导人看过病呢。
还有中医药大学的校长,说要把这里设为实习基地,下个月就派二十个研究生过来,都是品学兼优的,到时候让他们跟着锦晨打下手。”
苏锦晨蹲在凉棚角落整理针盒,那是个黄铜针盒,边角被磨得发亮。
里面的银针在阳光下排列成整齐的扇形,长短不一,最短的只有寸许,最长的足有三寸。
林老头凑过来,烟杆上还冒着袅袅青烟,他用烟杆头轻轻点了点最细的那根针。
“这‘毫针’得用紫金山的赤金混合精铁打造,当年你爷爷给慈禧太后的御医送礼,送的就是这种针,针尾还嵌着颗小珍珠。”
他往苏锦晨手里塞了个蓝布包,布上绣着褪色的药草图案,里面是个更旧的黄铜针盒,刻着缠枝莲纹,边角都有些变形。
“这是你爷爷的针盒,当年他在延安给八路军看病,就用这个装针,你看这磨损的地方,都是常年摸出来的包浆。”
苏锦晨刚打开针盒,里面的银针比他现在用的短些,却更亮,夏紫薇就举着平板电脑跑过来。
屏幕上是药材供应商的报价单,表格密密麻麻的:“锦晨你看,云南的三七要六十块一斤,比去年涨了五块,要不要让令狐姐姐去文山收?
她认识的老药农说能拿到批发价,还都是三年生的,剪口短、主根粗。”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
“还有当归,岷县的最好,但是最近雨水多,价格也涨了,要不要提前囤点?”
“不用。”苏锦晨指尖划过冰凉的银针,触感细腻光滑。
“我让玄鳞去长白山采,那里的野山参和天麻都是极品,上次他给我带的林下参,芦头比手指还粗,上面的珍珠点密密麻麻的,一看就是年头足的。”
他顿了顿,想起玄鳞上次扛着参回来的样子,浑身都沾着松针,还得意地说这参见过雪水,灵气足,忍不住笑了笑。
秀娘这时走了过来,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布衫,袖口挽着,露出纤细的手腕。
听见他们说药材,也笑着接话:“我去一趟上官家,现在我是上官家的主人,你们忘了?之前上官鸿可是弄了不少中药材呢。
光是那间药材库就有半间屋,什么冬虫夏草、燕窝、鹿茸,都是上好的品相,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给医馆用,省得再花钱买。”
她说话时,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笑意,“上次我去整理的时候,还看见几箱陈年的陈皮,都快成化石了,治咳嗽最管用。”
一提到玄鳞,夏紫嫣突然指着芦苇荡的方向尖叫起来,声音像只受惊的小鸟:“快看!小龙把龙鱼带来了!”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玄鳞骑着条银蓝色的大鱼从水面游来。
鱼鳞在阳光下像碎掉的镜子,反射出耀眼的光,鱼嘴里还衔着个青玉药罐,罐子上雕着缠枝纹,随着鱼的游动轻轻晃动。
“这是我从长白山天池弄来的龙鱼。”
玄鳞从鱼背上跳上岸,裤脚还滴着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串湿痕,他把药罐往石桌上一放,罐子底的水珠滚落。
“罐里是千年雪莲,治风寒湿痹最管用,上次锦晨用它给张奶奶敷膝盖,第二天她就能跳广场舞了,还是领舞呢。”
他说着,还得意地拍了拍龙鱼的头,鱼鳞冰凉滑腻,蹭得他手心发痒。
龙鱼突然摆了摆尾巴,溅起的水花不偏不倚落在夏大老板的西装裤上,吓得他往后躲了半步。
金丝眼镜都滑到了鼻尖:“这……这鱼咋长着龙须?还这么长……”
他指着龙鱼嘴边那两根银白色的须子,足有筷子长,正随着鱼的呼吸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