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头突然叹了口气,眼角有些湿润:三百年了,它总算能去找采药女了。
他年轻时听老人们说过,庚子年的春天,有个采药女为了保护受伤的黑蛇,被猎人误杀在天池边,坟上开满了玉兰花,开得比任何地方都要繁盛。
下山时,白芷的荷包里多了片玄鳞留下的鳞片,透明如水晶,里面能看见流动的金光,像装着一小片星空。
紫薇的登山杖上缠着片玉兰花瓣,夏紫嫣的枫叶登山扣沾着点金粉,苏锦晨的青铜鼎虽然消失了,掌心却留下个淡淡的玉兰花印记,像枚精致的纹身。
赵虎在景区门口摆了桌庆功宴,铜锅里的酸菜白肉咕嘟作响,汤面上浮着层油花,香气能飘出三里地。
老边饺子的香气也不甘示弱,韭菜鸡蛋馅的、虾仁馅的、煸馅的,摆了满满一大盘。
孙猎户喝得满脸通红,舌头都有点打卷,拍着苏锦晨的肩膀说:我就知道你们能成!当年我爹就说,长白山的灵物,都护着心善的人。
你看这玄鳞,守了三百年,不就是等你们这样的好孩子来解这份牵挂吗?”
苏锦晨夹起一筷子酸菜白肉,热气熏得他眼眶发烫。
铜锅里的汤咕嘟冒泡,像极了暗河底涌动的暗流,可此刻暖融融的,再没有半分寒意。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夏紫嫣,她正低头给紫薇剥虾仁,指尖沾着点油星,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还在想铜锅涮肉的事?”夏紫嫣突然抬头,嘴角噙着笑,“放心,我饿三天的话,先从你这桌开始吃起。”
紫薇嘴里塞着饺子,含糊不清地接话:“紫嫣姐你可悠着点,别把锦晨哥吃成长白山的贫困户,到时候玄鳞怕是要再出来,用鳞片给你换肉吃咯。”
“去你的,”夏紫嫣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人家玄鳞刚卸了重担,你倒好,还想给它安排新活儿?”
众人笑作一团,王老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抹了把嘴说:“这趟活儿干得值!我王老五跑了一辈子船,还是头回被蛇仙护航,说出去,我孙子都得把我当英雄敬着!”
林老头慢悠悠地喝着酒,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峦上。
那里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三百年的等待,终算有了归处,那采药女若知道玄鳞守着的约定成了,坟头的玉兰花该开得更艳了。”
白芷轻轻抚摸着荷包,里面的玉兰花瓣和鳞片贴在一起,像是在互相取暖。
她想起孙大娘说过的话,有些约定,哪怕隔着三百年的时光,也总会有人记得,总会有人来圆。
“对了,”赵虎突然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露出块巴掌大的木头,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蛇形图案。
“这是我爹当年在暗河捡的,说上面有玄鳞的气息,现在看来,怕是那采药女刻的?”
令狐岚岚拿起木头看了看,指尖拂过上面的刻痕:“是用玄鳞蜕下的鳞片磨成的刻刀刻的,上面还留着淡淡的灵力,该是她想玄鳞时,就拿出来摸一摸吧。”
紫薇凑过去看,突然指着木头背面:“这里还有字!”众人凑近,只见上面刻着“日日思君不见君”,字迹被摩挲得发亮,想来是被人摸了无数遍。
“啧啧,”紫薇咂咂嘴,“这才叫神仙爱情!比我看的那些剧里,男主为女主死八百回的戏码真多了。”
“你懂什么,”夏紫嫣笑着敲她的脑袋,“这叫‘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三百年的思念,都藏在这木头里了。”
苏锦晨看着那块木头,突然想起玄鳞鳞片上的诗,想起岩壁上的蛇形航道,想起铜钉上的玉兰花。
原来所有的线索,都是三百年前那场约定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指引着他们来到这里,让这段被时光掩埋的故事重见天日。
铜锅里的汤渐渐熬得浓稠,酸菜的酸、白肉的香混在一起,勾得人食欲大开。
大黄从外面跑回来,嘴里叼着根骨头,是李寡妇家的小花叼来的,它得意地摇着尾巴,把骨头放在白芷脚边,像是在献宝。
“你看大黄,”紫薇笑着说,“刚当爹就学会疼人了。”
白芷把骨头扔给大黄,看着它欢天喜地地啃起来,突然轻声说:“玄鳞找到采药女了吗?”
令狐岚岚放下酒杯,目光清澈:“你看那漫山的玉兰花,便是他们相见的模样。”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山坡上,不知何时竟开满了玉兰花,白的像雪,粉的像霞,层层叠叠,顺着山势铺展开来,仿佛一条通往天际的花路。
风一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雪,落在每个人的肩头。
苏锦晨低头看向掌心的玉兰花印记,那里微微发烫,像是玄鳞在与他道别。
他突然明白,有些守护,不是困住谁,而是成全谁。
玄鳞守着长白山,守着与采药女的约定,最终不是为了等待归来,而是为了让这份守护有个圆满的结局。
让后来的人,能在这片土地上安稳地生活,能在春暖花开时,笑着说起三百年前的故事。
“吃饺子!”王老五端起一盘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的,“这煸馅的,多加了虾仁,苏小子,给紫嫣姑娘多夹几个!”
苏锦晨笑着应好,夹起一个饺子递给夏紫嫣,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眼里的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
远处的天池水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金。
没有人看见,水面下有片透明的鳞片轻轻上浮,带着一朵刚绽放的玉兰花,缓缓沉入水底,像是完成了一场跨越三百年的拥抱。
风穿过山林,带来玉兰花的清香,也带来了那句被时光珍藏的话:
“玉兰花开时,便是归期。”
这一次,归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