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在我身上!” 令狐岚岚挺直了腰板,用力拍了拍自己虽不雄伟但足够坚实的胸脯,一副“舍我其谁”的豪迈模样。
“我这就去跟表姐好好说道说道!不过嘛……” 她话音一顿,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混合着撒娇和为难的俏皮表情。
“表姐她虽然一向疼我,但你们也知道,她老人家有时候规矩大,尤其是涉及到这种上古秘辛、可能牵扯到什么天机因果的事情。
她也不一定会轻易开口,总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啦,‘缘分未到’啦……而且,上次我去西湖小住,不小心把她精心培育了好些年、眼看就要开花的一株‘七心海棠’,给碰掉了一个最饱满的花苞……
她虽然没重责我,但也念叨了足足三天呢,说我毛手毛脚,坏了她的雅兴……” 她说着,偷偷吐了吐舌头,模样娇俏又带着点可怜兮兮。
玄鳞一听,立刻大手一挥,一副“我懂”的表情,扯着嗓子就朝门外喊:“三姨!三姨!快!把咱们窖藏的那坛据说埋了五十年的‘百花蜜露’起出来!
还有上次我从长白山天池底下摸……啊不是,是带回来的那支品相最好、须子最完整的百年老山参,也一并找出来!用红绸子系好!
让岚岚带去给她表姐当伴手礼!这礼数周到,诚意到了,就好开口说话了嘛!求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去,对吧?”
一直在门外竖着耳朵留意里面动静的三姨,闻声立刻高声应道:“好嘞!玄鳞小哥放心!老婆子这就去地窖里取!保证挑最好的,让白娘子看了就欢喜!”
随即,一阵急促而利落的脚步声便“噔噔噔”地远去了。
老药农也捋着颌下那把稀疏却整齐的银须,沉吟着开口道:“老夫这里,这几日刚好用岚岚带回来的‘星纹薄荷’的嫩叶为主药,辅以朱砂、茯神、柏子仁等几味宁心安神的药材,试制了几丸‘清心悟道丸’。
虽不敢说是什么能增功涨力的绝世珍品,但胜在药性温和,心意新颖,能涤烦扰,静心神。岚岚丫头若不嫌弃,也一并带去,聊表寸心,或许能合白娘子的眼缘。”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脸色依旧带着些许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亮坚定的白芷,此刻也轻轻走上前来,她拉了拉令狐岚岚的衣袖。
声音轻柔却清晰:“岚岚姐,替我谢谢白娘子上次慷慨赠药之恩。我……我感觉好多了。
此行路途遥远,水下世界更是变幻莫测,你……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真挚的关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情而周到,很快就将一份既显诚意又不失贵重的“问路礼”准备妥当。
令狐岚岚看着大家为了同一个目标积极奔走、共同努力的样子,心里仿佛被一股暖流包裹。
那点因为表姐念叨而产生的小小为难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信任、被需要、肩负着重要使命的责任感与豪情。
“放心吧!大家!” 她接过三姨递来的那个沉甸甸、散发着浓郁蜜香和清冽药香的蓝布包裹,利落地系在自己背后。
对着围在身边的众人,绽开一个如同雨后初荷般清新明媚、充满信心的笑容。
“我保证,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软磨硬泡,也要把表姐知道的所有关于药王谷的消息,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都给问回来!你们就安心在这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她不再有丝毫耽搁,身形如同灵猫般轻盈一晃,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清风。
便已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那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之中,朝着西湖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影很快便被黑暗吞没。
药房里,再次剩下苏锦晨、夏紫薇、玄鳞和老药农几人,以及一直默默陪伴的白芷。
方才那沸腾、激动、充满各种情绪波动的气氛,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渐渐平息、沉淀下来,转而化作一种等待最终宣判般的、混合着强烈期待与隐隐不安的静谧。
他们重新围坐在那张放着青铜金蟾的木桌旁,谁也没有再说话。跳跃的油灯光晕将金蟾那古朴而神秘的轮廓投射在粗糙的板壁上。
拉出一道扭曲而沉默的影子,像一个来自远古的、承载着无数秘密的守望者,正静静地凝视着他们,等待着命运的齿轮开始新的转动。
“药王谷……” 苏锦晨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再次低声咀嚼着这三个仿佛拥有魔力的字眼,目光深邃如夜,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
他清晰地感觉到,无论白娘子此次带来的是怎样的消息,他们目前这种相对平静、专注于建馆和行医的生活,或许都将被彻底打破。
无可避免地卷入一段波澜壮阔、福祸相依、吉凶难料的传奇旅程之中。前路是万丈光芒,还是无尽深渊?无人知晓。
令狐岚岚离去后的第二日,草海一带的天空仿佛破了个小洞,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清晨便开始飘洒,没有停歇的迹象。
雨丝细密而绵长,不像夏日的暴雨那般倾盆激烈,反而带着一种江南春雨般的黏稠与耐心。
将远处的芦苇荡、近处的工地、以及更远处朦胧的山影,都笼罩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水汽纱幕之中。
原本叮当作响、人声鼎沸的工地不得不彻底安静下来,工匠们三三两两聚在临时搭建的、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工棚里。
有的在仔细擦拭、保养着各种铁器工具,防止生锈;有的则凑在一起,利用现成的木料,做些榫卯、雕刻之类的细致活计。
更多的人则是靠着草垛,听着雨声,打着瞌睡,积蓄体力。这种被雨水强行按下的暂停键,反而让这片充满了新生气息的土地,获得了一种喧嚣过后、沉淀下来的独特宁静。
在这片雨声编织的静谧里,苏锦晨和夏紫薇几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待在药房。
苏锦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整理着那些早已分门别类、码放整齐的药柜抽屉,他将里面的药材取出,仔细检查有无受潮或虫蛀,然后又按照药性、年份、品相,重新归置。
他的动作机械、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一丝不苟,仿佛只有通过这种重复而规律的体力劳动,才能稍稍压制住内心深处那如同窗外雨丝般纷乱飘摇的思绪浪潮。
而夏紫薇,则搬了张椅子坐在唯一能透进些天光的窗户边,就着那灰白黯淡、仿佛蒙了一层毛玻璃的光线,伏在一张质地坚韧的宣纸上。
用一支极细的狼毫笔,蘸着墨,极其专注地、一点点地临摹、复原着昨日惊鸿一瞥中,记忆下来的那幅金蟾腹部显现的古老地图轮廓。
她的秀眉时而因回忆不起某个细节而紧紧蹙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川字。
时而又因为成功勾勒出一条河流的走向或一座山峰的特征而微微舒展,唇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成就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