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晒药膏的竹匾里,各种半成品散发着或清香或微苦的气息,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们不仅要制备大量常用的解毒丹、金疮药,更要尝试复原几种只存在于传说中、药效近乎神奇的古老丹方,比如能短时间内极大增强人体对瘴疠毒气抵抗力的“避瘴金丹”。
以及能在危急关头吊住性命、修复严重内腑创伤的“九转还魂丹”的简化版。
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不容有失,因为这关乎着未来远征途中,每一个人的性命安危。
日子便在这样紧张、有序而又充满期待的搜寻与准备中,一天天悄然流逝。
夕阳的余晖再次将草海的水面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忙碌了一天的众人,带着不同程度的疲惫与收获,重新聚集到了那间点亮了温暖灯光的药房之中。
令狐岚岚首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灵觉过度消耗后的沙哑与难以掩饰的失望:“我几乎将草海核心区域所有可能蕴含异常灵气的地点都用灵觉细细‘筛’了一遍……
除了几处年代不算太久远、估计是前朝某个小修士留下的、早已灵力散尽的残破聚灵阵痕迹外。
并没有感知到任何与‘云锦符’那种描述中的、蕴含着星辰之力与百草精粹的特殊波动相符的能量源。”她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眉心,脸上带着挫败感。
夏紫薇轻轻放下手中厚厚一叠笔记,叹了口气:“文献查阅方面也是如此。关于北宋末北迁之人的记载本就语焉不详,多是只言片语。
其中提到可能与医者、异人相关的线索有三条,但经过仔细比对时间和行为特征,似乎都与表姐描述的那位‘携带重要物品、秘密隐匿’的药王谷核心弟子形象有所出入。
要么时间对不上,要么其行为过于招摇,不符合‘隐匿’的特征。暂时……没有突破性的发现。”她的语气中也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玄鳞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桌上的凉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悻悻地道:“我跟龙鱼把这草海大大小小的水道、能钻进去的洞穴都快摸遍了!
除了捞上来几筐没用的破石头烂木头,惊跑了一窝水耗子,差点被一条不认识咱们龙族威严的大黑鱼咬了屁股之外,连个像样的、带点灵气的蛤蟆都没找到!更别提什么符箓了!
我看呐,那宝贝玩意儿要真在这草海,估计也早就被水泡烂了,或者不知道被哪条不开眼的鱼给吞肚子里化掉了!”
药房里刚刚还因为众人归来而略显热闹的气氛,瞬间又沉寂了下去,一种淡淡的失落与焦虑,如同窗外渐渐弥漫开来的夜色,悄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寻找一件失落千年的信物,果然如同大海捞针,其难度远超他们最初的想象。
然而,就在这片沉寂之中,一直安静地坐在窗边、借着最后的天光翻阅一本古老药典的白芷,却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抬起苍白却认真的小脸,指着书页上一段关于某种罕见草药生长习性的描述。
轻声说道:“紫薇姐姐,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张氏族谱》里记载的‘青衫客’,他赠药救人……所赠的,会是什么药呢?
如果……如果他所赠之药,并非当时民间常见的普通药材,而是……
一些只生长于特定环境、甚至只在某些隐秘传承中才被熟知其药性的稀有草药,那么,是不是就能从侧面印证,他并非普通的游方郎中,而是……身负某种独特药学传承的人?”
她的话语声音不高,却如同在黑暗的房间里,轻轻擦亮了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带来了一丝光亮与方向。夏紫薇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白芷那看似随意、却如同暗夜中划过的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灵感火花般的问题。
瞬间打破了药房内那略显沉闷和压抑的低迷气氛,将所有人几乎陷入停滞的思维,引向了一个全新的、未曾深入探索过的方向。
“对啊!药材!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夏紫薇猛地从木案后站起身,由于动作过于急促,甚至带倒了手边的一摞笔记,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
她也顾不上去捡,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神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小火苗在瞳孔深处跳跃燃烧。
“我们之前一直执着于寻找直接的文字记载,比如‘药王谷’、‘云锦符’、‘北迁弟子’这样的关键词,或者依赖岚岚的灵觉去感知那可能存在、却或许早已消散的特殊能量波动,以及玄鳞去挖掘可能存在的物理遗迹。
但我们却忽略了一个最根本、也最可能留下痕迹的切入点——那位药王谷弟子,他首先是一位医者,一位药道的传承者!
他即便隐姓埋名,其骨子里对药材的认知、使用习惯,甚至是无意识中流露出的对某些特定药材的偏好。
都极有可能深深地打上药王谷独特传承的烙印!这是他无论如何伪装,都难以彻底掩盖的、融于血脉和技艺之中的本能!”
她快步走到那堆散落的笔记旁,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双手有些颤抖地、快速而精准地从那一片狼藉中,翻找出之前记录了《草海村张氏族谱》相关线索的那几页纸。
她的指尖紧紧捏着那泛黄的纸页,仿佛握着什么稀世珍宝,声音因兴奋而略微拔高。
语速也变得快了起来:“你们看!《张氏族谱·先祖轶事》中明确记载,‘始祖讳大山,于建炎二年春,携家眷避兵祸至草泽,时幼子染恶疾,高热搐搦,口不能言,村野郎中所开之药石罔效,命悬一线。
幸遇一青衫客于芦苇荡畔,观气色,察舌苔,未发一言,仅取腰间锦囊中三粒赤色丹丸,以苇管汲清水灌之,须臾,热退搐止,次日即能啜粥,旬日而愈。
问其名姓,笑而不答,仅言‘此间水土甚佳,可安居’,旋即飘然远去,遗落素帛一方,上绣云纹,异香扑鼻,经月不散。’”
她将这段文字反复念了两遍,尤其是“赤色丹丸”、“锦囊”、“素帛云纹”、“异香扑鼻,经月不散”这几个关键词,仿佛要在字里行间榨取出更多隐藏的信息。
“赤色丹丸……能迅速退高热、止搐搦,且药效如此霸道迅猛……这绝非民间寻常郎中所能配制!还有那方遗落的、带有异香且持久不散的素帛……
这‘异香’,会不会并非普通的熏香,而是某种由多种特殊灵药混合后,自然散发出的、带有安神宁心或驱邪避毒功效的药香?
那‘云纹’,是否……就与‘云锦符’上的纹路,存在着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关联?”
她的思维如同被打开了一道闸门,各种猜想和可能性汹涌而出,目光灼灼地看向苏锦晨和老药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