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后,天气日渐炎热。
过了好几天,雨才落下,总算为这燥热带来了一丝凉意。
明月楼内。
云珏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织成帘幕的雨丝,想起了苏悦的叮嘱。
以往他从不信这些习俗,可苏悦的话,却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他转身回到桌前,解下五彩绳,将绳子不舍地放进铜炉里。
看着火焰舔舐着彩线,看着它慢慢卷曲、变黑,最后化为灰烬。
“南风。”云珏唤道,“拿去倒了。”
南风上前端起铜炉,还没走两步,又听到主子吩咐:“找一个干净的地方。”
干净的地方?
南风纳闷,还有这个讲究?
一路出门都在想,哪里才是主子口中的干净地方。
“啧啧啧~~”萧砚辞全程看着,脸上写着调侃,“ 堂堂睿王爷,何时也信起了这些民间习俗?”
见云珏不理他,又提高声音:“喂,你这绳子,该不会是那位苏姑娘送的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故意拖长了语调。
在他印象里,云珏循规蹈矩,对儿女情长向来淡漠,先前找苏姑娘,也只说是感念救命之恩。
可看如今这架势,怎么像是要以身相许?
“是又如何。” 云珏坦然承认。
在他看来,苏悦送的东西,本就意义非凡,没什么好遮掩的。
萧砚辞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一时竟有些怔愣。
他见不得云珏这副得意模样,眼珠一转,慢悠悠地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
他拿着香囊在故意在云珏面前晃了晃,语气里满是炫耀:“这是菲菲给我绣的,里面装了艾叶和草药,戴在身上能驱邪避蚊,闻着都提神醒脑。”
说着,把香囊凑到鼻尖嗅了嗅,脸上摆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云珏看着他这个样子,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戳中萧砚辞的痛处:“你家世子夫人手上,针眼不少吧?你忍心让她受这份苦,我可不会。”
萧砚辞顿时被噎得接不上话。
他家菲菲确实不善女红,每次为他做这些小物件,手指上总要扎满针眼,可她又偏执,说他的贴身之物只能是她亲手做的。
以前他还总在云珏面前炫耀这份心意,没成想,今日反倒被云珏拿来当把柄,攻击自己。
“再怎么说,我也是有夫人疼的!” 萧砚辞不服气地反驳,特意把夫人两个字咬得极重,眼神里满是挑衅,“我家菲菲愿意为我受苦,你有这福气吗?”
他才不信云珏不羡慕,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里指不定急成啥样了。
云珏的脸沉了下来,看着萧砚辞那欠揍的样子,忍了又忍。
“说正事。”
云珏恢复神色。
他和苏悦的事,本就急不来,外人哪里懂其中的滋味。
萧砚辞也立刻收了玩笑的心思,脸上的得意劲儿瞬间消失,清了清嗓子,正经起来:“行,说正事。”
他转眼看向云珏,脸上又添了几分神秘,故意卖关子:“我让石泉去查我那大哥,你猜查到了什么?”
云珏正端着茶盏浅酌,闻言只抬眼看着萧砚辞,并不接话。
“无趣。”萧砚辞本想吊吊云珏的胃口,见他这样反应,只好自己揭开谜底:“他那处宅子是自己买的,名下原先的产业没丢,反倒还添了不少私产,这些钱的来路,全都说不清。而且,上次田七出现的赌坊,那日他也在。”
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难怪上次菲菲从长公主府赏花宴回来,说他那位大嫂手上戴着价值千金的血玉手镯。
这两年萧砚修夫妇出手越来越阔绰,那排场,根本不是他那些产业能支撑得起的。
“你的意思是,萧砚修或许跟田七的事有关?”
若萧砚修真的牵扯其中,那幕后之人当真是找了个好靶子。
萧砚辞手托着下巴,思索片刻后摇头:“就算跟田七没关系,他也绝对不干净,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掺和了什么事。”
提及萧砚修,他眼底闪过一丝怨恨。
当年萧砚修仗着生母得宠,在镇南王府里横行霸道,没少欺负他。
父亲宠妾灭妻,若不是云珏相救,他如今坟头草都不知多高了。
这几年萧砚修看似安分,可他清楚,对方心里一直憋着股气,没少暗中盯着自己。
如今田七的线索断了,反倒查出萧砚修的异常,倒是意外收获。
“你继续盯着他,若真跟此事有关,务必早做打算,别被他摆一道。你家老王爷那里,怕是也不好交代。”
听云珏提到自己的祖父,萧砚辞也是满脸无奈。
云珏叮嘱完,思绪却飘远了。
此刻苏悦在做什么?
会不会也在烧五彩绳?
她会与自己一般,觉得这场雨来得太急吗?
……
萧砚辞还在认真听着,却见云珏眼神放空,显然是魂游天外了。
“我说你啊,想女人也得分时候!跟你说正事呢,怎么又走神了?”他凑到云珏面前,压低声音,“追女子得用对法子,不能像你这般慢悠悠的,脸皮得厚点,不然稍不注意,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咳咳……”
云珏被他这话呛得猛咳两声,脸色微沉,瞪了他一眼,这萧砚辞,越来越没个正形。
“我跟你说真的!” 萧砚辞却没怕他,反而一本正经地继续劝,“你这面皮太薄可不行,追人哪有不主动的?”
“你脸皮这么厚,你家世子夫人知道吗?”
云珏没好气地反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
“这叫情趣,懂不懂?” 萧砚辞立刻反驳,想起自家夫人,语气软了几分,“当初若不是我动作快,死缠烂打,以我当年那个纨绔名声,菲菲怎么会愿意跟我?你不赶紧把人家的心留住,等她被别人打动了,有你哭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就把你那睿王爷的架子放一放,把自己当普通人,多跟苏姑娘聊聊,别总端着……”
云珏看着萧砚辞喋喋不休的样子,宛如一位老父亲。
他又垂下了眼帘。
倘若母妃还在,怕是耳边也少不了唠叨声吧。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萧砚辞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为难,他若是频繁往苏悦身边凑,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孟浪?
可越想,越迫切地想见到苏悦,想知道这几日她过得好不好。
“东阳。”
云珏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东阳见主子眼神郑重,便知有私密事要吩咐,连忙上前附耳。
听完云珏的话,他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的神情。
主子竟要他去查苏姑娘今日的行踪?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云珏见东阳站着不动,催促道。
“是!” 东阳领命。
萧砚辞在一旁看得好奇,不满地撅嘴:“做什么呢?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能听?”
“你还是赶紧回府陪你的世子夫人吧,本王还有事,恕不奉陪。”
云珏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向墙角的暗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萧砚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自己这经验还没传完呢,怎么说走就走?
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这感情的事哪能一蹴而就。
说服自己,萧砚辞也起身潇洒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