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和顺天府忙到半夜三更,不仅没抓到刺客,宁王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整个京城一夜之间沉寂下来。
街上的小贩少了大半,没了往日的热闹。
陛下得知消息后更加震怒,让太医院全力救治宁王的同时,还颁下皇榜。
但凡能救得宁王性命者,赏银万两,官爵任选。
这泼天富贵,引得无数人侧目,只可惜无医术傍身或医术平平之辈,也只能望榜兴叹。
这张皇榜果然惊动了不少隐于市井的奇人异士,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药谷老人。
此老医术通神,轻易不出诊,此番竟也破例赶来凑了这场热闹。
令人费解的是,药谷老人诊视过宁王的伤势后,只给宁王服下一颗药丸,留下一句“王爷生死,全看他自身求生之念”,便让太医院众人继续施治,然后扬长而去。
连药谷老人都没给出准话,一时间,江湖上哪怕有医者心动,也没人再敢贸然前往宁王府一试。
……
苏悦突然收到了周府的请帖。
她有些纳闷,发帖人不是周静禾,而是周夫人。
难道静禾出事了?
昨天她一直都没见到静禾,自己半夜才回府,又累又困,还没来得及打听。
越想心里越慌,苏悦赶紧让人去告知李莹,自己则带着秋兰,急匆匆往周府赶去。
到了周府,见府里下人往来有序,一切如常,苏悦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跟着引路的丫鬟走进内院,远远就见周夫人站在廊下。
“悦儿来了!”周夫人一见她,立马亲热地拉过她的手,眉头却紧紧蹙着,脸上满是忧色,“静禾与你情同姐妹,如今这事,也只有你能劝劝她了。”
“伯母,静禾她怎么了?”苏悦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哎,一言难尽。”周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恳切,“这孩子最近有些糊涂,你帮伯母好好劝劝她,可好?”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把苏悦往周静禾的院子里推,“快进去吧,有事让丫鬟来喊我。”
“好,伯母放心。”苏悦望着周夫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对身边的秋兰道,“你在外面等着吧,不必跟进来。”
转头的刹那,她瞥见秋兰头上换了支新样式的银簪,心里暗笑,果然像小翠所说,秋兰和她那远房表哥的感情很好。
“是,小姐。”秋兰温顺地应着,乖乖站在了廊下。
苏悦不再耽搁,抬脚快步走进了屋里。
屋内的采菱一见苏悦,欣喜地迎上来:“苏姑娘,您可算来了!”
苏悦微微点头,采菱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周静禾听到动静,慢慢转过头来。
看清来人是苏悦,她憋了许久的委屈再也绷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苏悦连忙上前,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不哭不哭,是不是在担心宁王?他会没事的,太医们都在尽力救治呢。”
“悦儿……他是不是……真的活不成了?”
苏悦的安慰反倒像打开了情绪的闸门,周静禾哭得更加厉害。
看着她涕泪交加,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苏悦心里也跟着伤感起来。
她这是第一次那么羡慕懂医术的人。
老天既然让她来到这个时代,怎么就没给个医术高超的金手指呢?
每次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听着周静禾撕心裂肺的哭声,苏悦的眼眶也渐渐红了,泪水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滑落。
这眼泪里,有对静禾的心疼,更多的却是悲从中来。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她总是这么无力。
两人相拥着哭了许久,周静禾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抽了抽鼻子,发见苏悦湿漉漉的眼眶,不由得有些诧异:“悦儿,你怎么了?”
苏悦抬手抹了把眼泪,如实说道:“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以前总不爱学习,要是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学医,至少现在还能帮上点忙。”
“呸呸呸!什么重来一次,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周静禾连忙打断她的话,拉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认真,“悦儿,你知道吗?宁王他……他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她喉头发哽,声音发颤,“昨日我见你被人领着往客房方向走,就想着偷偷跟过去找你,没想到……”
周静禾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在英国公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悦。
苏悦听完,满心震惊。
原来,那些人最初想引的人是她。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安冉,可顾安冉自己却落了水,这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苏悦收敛心神,心中仍是不解:“既然送你回府的是宁王的人,那他后来怎么会遇刺?”
“都怪我……”周静禾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满是愧疚,“他把身边的人派来送我,自己没了护卫,才会遭遇不测。一定是这样!悦儿,你说……宁王他还能醒过来吗?”
苏悦连忙拿出手帕,轻轻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语气坚定:“静禾,不能再哭了!宁王还没醒,你倒先把眼睛哭坏了。”
周静禾用力咬着嘴唇,强忍着才止住了哭泣。
苏悦又柔声劝道:“有时候,人命确实要看天意,咱们再急也没用。”
她原本以为能在现代平安顺遂过一生,没想到却意外来到这里,谁也说不清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算……就算真的有不好的结果,你还有家人,还有我这个朋友,日子总还要继续过下去……”
“我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他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吉人自有天相。”苏悦握紧她的手,“好了,我让秋兰回府给我拿些换洗衣物,我在这儿陪着你,咱们一起等消息。伯父伯母也很担心你,别让他们再为你着急了。”
周静禾小声嘀咕:“他们哪里是担心我,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宁王。”
“傻丫头,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希望女儿找个好人家,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的?”苏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伯父伯母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你就别怨他们了。”
两人在屋里守了一整天,临近傍晚时,便有消息传来,药谷老人已离去。
苏悦在杂书上见过这位医者的记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奇人。
听了药谷老人留下的话,两人心里更加不安。
宁王是小孩心性,贪玩好动,哪里有什么求生意识?
……
夜里两人早早躺到了床上。
原本和闺蜜同床而眠该是件舒心的事,可眼下这样的光景,谁也没了兴致,只是并肩躺着,双双望着雕花床顶出神。
“悦儿,你说……两个人要怎么才能一辈子守住心啊?”周静禾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茫然,“明明心那么小,为什么有些人能装下那么多人?”
“以前我也没想过感情的事,总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只要对方对我好,婚后慢慢培养感情也能过一辈子。”苏悦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可现在我觉得,有些东西要是不争不抢,说不定就这么错过了,留下一辈子的遗憾。生死太突然,能抓住的时候,就别放手。”
“以前?你才多大啊,就想这些老气横秋的话。”周静禾被她逗得牵了牵嘴角,而后又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悦儿,你的想法我倒是赞同。希望……希望明日能有个好结果吧。”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听见周静禾的声音。
苏悦侧过头,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匀净平稳。
她是真的累坏了。
苏悦伸手,轻轻帮她掖了掖被角。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
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这么久了吗?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苏悦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且行且看,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