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脸上的神情再也绷不住,满是悲戚。如果老天爷能听到她的话,当初过来时她就不会愿意,
云珏看着她悲伤的神色,泛红的眼尾,心疼万分。
他真的伤到她了。
难道非要放手,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淡出,再彻底消失?
不,他不甘心。
“敢问苏姑娘,要如何才肯,给在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云珏声音哽咽,艰难地开口,他愿意除去一身傲骨,求得她的原谅。
“没有机会了。” 苏悦低下头,眼泪随之滚落下来,“我们道不相同,何苦互相折磨?我好不容易才有了想要守护的家人,绝不能让他们因我涉险。”
她突然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云珏:“你该知道,我和你一样,幼时从未尝过家人的温情。如今我才明白,被家人牵挂是多么珍贵的事,我不能因一己之私,把他们都拖进漩涡里。”
“我可以放弃。” 云珏的眼泪也滚了下来,他急切地抓住苏悦的手腕,“我可以放弃这万里江山,放弃王爷的尊容,和你一起,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放弃?王爷可知这两个字有多沉重?” 苏悦用力抽回手,转过头不再看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溃不成军,“我们活着,从来都不只是为了彼此。我的生命里,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而你肩上,扛着的是黎民百姓,是天下苍生。此后,你我两不相欠,各安天命。”
她清楚,这话一出口,就是把两人之间的路彻底斩断,可她别无选择。
哪怕今后只能浪迹江湖,至少能保全家人,可要是进了皇家,等待他们的,恐怕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苏悦不想再纠缠,长痛不如短痛。
她起身往屋里走,云珏却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双臂收得紧紧的:“悦悦,别走,你给我时间,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一切,我会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修竹,一个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修竹。”
“放手。” 苏悦咬着牙,泪流满面,“别逼我动手。”
“我不放。” 云珏把头埋在她的发间,她头发上淡淡花香也平复不了他内心的慌乱,“求你了,不要丢下我……求你……不要丢下我。”
苏悦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可她知道,绝不能回头。
世人都说真爱可以冲破一切束缚,她可以不在乎他骗他,不在乎他的身份,但她需要时间,把这一切理顺。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暗中运气。
一股强劲的气流突然从她体内迸发,云珏猝不及防,被震得松开了手。
苏悦趁机落荒而逃,冲进了屋内,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王爷慢走,不送。”
“砰”的一声,木门重重关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云珏僵在原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整个人失了所有的力气,他险些站不稳。
这种失而复得,得而又失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知道,她的武功远胜于他,可那又如何?她还是他放在心尖上,疼入骨髓的悦悦啊。
她说得对,他们活着,不只是为了彼此,这句话反而让他头脑清明了几分。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急切挽回,而是时间,是解决所有麻烦的能力。他一定能做到,总有一日,他会让她重新接纳自己。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透过门板看到里面的人。
她此刻,是不是也同自己一般,心里又慌又乱?
良久,他对着门板,用尽全力喊道:“悦悦,等我!”
他多希望能得到回应,知道无望,他慢慢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杜鹃院。
门内,苏悦再也撑不住,顺着门板滑落在地,抱着膝盖嚎啕大哭:“我这短命的爱情啊,老天爷,你真是见不得我好,谁稀罕这一身破武功,谁稀罕那王权富贵,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院子里空荡荡的,任由苏悦发泄。
哭够了,她慢慢起身,擦干眼泪,走到耳房的衣厨前,小心翼翼地抱出那个木盒子。
打开盒子,一柄软剑、一枚玉佩静静躺在锦缎上,泛着冷光。
从前,她对江湖事不上心,看画本子、听八卦,也只当解闷。
如今她身陷局中,才发现到处都是江湖的影子,而玉门,已是危在旦夕。
“师傅,您要是能再多撑一年半载,也好帮我解解燃眉之急。” 苏悦轻轻拂过冰凉的软剑,声音里满是怅然,“您老人家可知道,玉门,说不定就要毁在我这个孽徒手里了。”
话落,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凭着原主的记忆,她清楚李潇然这十三年过得有多苦。
那种非人般的折磨,早走一步,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
“都怪那个妖女,”苏悦猛地攥紧拳头,眼里翻滚着恨意,咬牙切齿道,“要是让我逮到她,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她摊开双手,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双手不受控制地发颤。
她是法治社会的人,她不想这么血腥暴力,但为了能活着,为了能守护,她必须要克服内心的恐惧。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古人诚不欺我。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从盒子里取出软剑。
院外的杨山听到剑风声响,瞬间来了精神,赶紧凑到门缝里偷偷张望。
这一看,他惊得险些叫出声,小姐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界,剑法刚柔并济,被她使得行云流水。
他以前竟半点没察觉 。
果然,真正的高手想要隐匿,旁人根本无从窥见。
杨山摸着下巴,心里暗暗盘算,得找个机会,求小姐教自己几招才好,这剑法看着,实在太让人眼馋了。
……
云珏失魂落魄地回到睿王府。
从离开丞相府的那一刻起,他身上的那股锐气便不复存在,脚步虚浮,满目茫然。
他何尝不知,想要从皇家脱身,有多难?
可他必须试。
为了她,纵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
他快步走进书房,坐到书案前,抓起狼毫奋笔疾书。墨汁在宣纸上流淌,落笔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的决心。
写完后,他仔细检查了片刻,确认没有遗漏,才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
“南风!”
南风推门进来,接过信封,心里一惊。
“把这封信火速送出去,沿途务必小心,切记,不可泄露风声。” 云珏语气严肃,字字千钧。
“是!” 南风接过信,转身快步离开了书房。
东阳端着一碗药膳粥进来,见云珏脸色苍白,连忙劝道:“主子,身子要紧,先喝点粥吧。”
云珏原本毫无食欲,可看着那碗粥,突然又转变了心思。
他接过粥碗,拿起勺子,一口一口认真地吃了起来。
东阳看着他终于肯进食,心里松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没敢打扰。
书房里又只剩下云珏一人。
以往他总喜欢独处,享受那份清静。
可如今,这份清静却让他格外煎熬,满心满眼都是苏悦的身影。
他放下空碗,起身往王府的练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