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踏着暮色回府,净过手脸,换上常袍,就见李莹端上一碗汤面。细面浸在浓白的骨汤里,撒着翠绿的葱花,卧着一枚金黄的煎蛋。
苏正看得胃口大开,当年在李府求学时,夫人便时常为他做汤面,如今这一口,已成了家的味道。
他吃得满足,一大碗汤面下肚,身子暖和起来。
李莹收拾好碗筷,刚离去不久,门外便传来声响。
“小姐。”
“爹爹可回府了?”
“进来吧。”
不等小厮回话,苏正温和的声音已从屋内传来。
苏悦推门而入。
苏正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坐吧。爹爹正想找你说说话。”
“陛下今日召您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悦刚落座,便急切地问道。她现在要多了解时局,不仅是江湖上,朝堂也一样,她爹便是最好的资源。
苏正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襄南国那边有动静,他们在与大昭接壤的边境频频挑事,边关的急奏晌午便递到了宫里,请求陛下尽快派援兵过去。” 他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舆图上,指尖划过襄南国和大昭交界的地方,“大昭安稳了几十年,这两年倒像是起了风浪。”
襄南国, 苏悦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那是大昭周边几个小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以往大昭防备的重心,一直是实力强劲的西戎,像襄南、龙元这类国力较弱的国家,向来没被放在眼里。
一个小国敢向大国叫板,必然是有了底气。这种底气,往往来自其他强国的撑腰。
难道,是西戎在背后搞事?
“您觉得,襄南此举是何用意?”
“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受了旁人挑唆,想借战事搅乱大昭,要么是其国内生了内乱,想靠对外征战转移视线。”
苏悦轻轻颔首,觉得她爹分析得很透彻。
“不管襄南是真要作乱,还是虚张声势,朝廷都得尽快派人去平阳城。一来是探清虚实,二来也能借此震慑襄南,免得其他小国跟着效仿。”
苏正语气淡然,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显然,他和陛下在宫中商议一下午,早已拿定了主意。
苏悦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苏正忽然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悦儿这是在担心睿王?”
“我,我没有。” 苏悦急忙反驳,可对上她爹那含笑的目光,又软了语气,“您就别打趣女儿了,快告诉我嘛。”
苏正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失笑:“陛下心里有人选,不过,还得等明日早朝,与众臣商议后,才能定夺。睿王这些年虽在外练兵剿匪,却从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事,端王又是皇后的心头肉,她哪里舍得让他去冒这个险?况且这般小打小闹的战事,也未必非要王爷亲自领兵。”
苏悦听着,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不等她细想,苏正又补充道:“邛州和平阳城顺路,睿王对沿途的路况比旁人熟悉得多。”
苏悦正想顺着话往下说,却被苏正突然唤住。
“悦儿?”
“嗯?”
苏悦抬头看他,等着他的后话。
苏正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神色郑重起来。
“爹爹看得出来,你待睿王,确实与旁人不同。若是抛开他的身份,你还愿意选择他吗?”
“抛不开的。”苏悦没有丝毫犹豫,语气认真得不像平日的模样,“至少现在,还抛不开。”
苏正望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光景:“从前爹爹是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你娘却是家境优渥的富家千金。那时候,爹爹连与你娘并肩站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可后来才明白,感情的分量,能压过门第的差距。与其怕那些未知的事,不如守好自己的心。爹爹只盼你一生康健愉悦,你只需遵循本心就好。”
苏悦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娘亲的安慰是温柔的港湾,而她爹的话,却像给了她一副最坚实的铠甲。
哪怕她选择了云珏,哪怕前路充满未知,她爹也会站在她身后,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她怕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哭出来,赶紧别开脸,强压着哽咽转移了话题:“洛川府好像离平阳城不远,外祖他们在洛川住着,会不会有危险?”
苏正没有戳破她,只是温和地安抚道:“洛川知府是你杨叔叔,他与咱们家交情深厚,若是有任何异动,他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外祖。”
“那就好,那就好。” 苏悦松了口气,连忙起身,不敢多待,“爹爹早些歇息吧,女儿告退了。”
看着苏悦离去,苏正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望着案上的折子,轻轻叹了口气,陛下的龙体,大不如从前,局势只怕会越来越乱。
他不再多想,拿起狼毫,认真批阅起折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