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檐下的鎏金铜铃,在阳光里缀着细碎的光。
风一吹,铃儿轻轻晃荡,清脆的声响顺着窗棂飘进三楼雅室,搅碎了室内的静谧。
这房间比寻常雅间大上一倍,布置得极为奢华,桌椅都是上等的紫檀木,角落还放着张软榻,铺着柔软的锦缎被褥,是云珏特意让人安排的,方便他歇脚。
更巧的是,房间里还藏着一扇暗门,连着旁边的客栈,从客栈出去就是明月楼后的小巷,极为隐蔽。
“砰 ——” 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门上悬着的酒仙木雕都震得颤了颤。
萧砚辞气哼哼地闯进来:“大清早的火急火燎把我叫来,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袖口绣着淡若流云的蓝纹,腰间束着莹白玉带,本是一副温润公子模样,此刻却不管不顾地一屁股瘫坐在云珏对面的椅子上。
云珏看着他这副模样,暗自摇头,真是可惜了那身副好皮囊。
“日上三竿,也算大清早?”
他依旧是昨日那身装束。
玄色长袍裹身,玉冠束发,面容冷峻如霜,只是眼底有着倦意。
“那是你孤家寡人,没尝过软玉在怀的滋味,不懂温柔乡的妙处!”
萧砚辞一边顶嘴,一边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仰头灌了大半杯。
“软玉在怀” 四个字入耳,云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耳根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浅红。
他指尖微微收紧,茶盏边缘硌得指腹发紧。
天还没亮时,他本打算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大恩寺。
可转身时,目光落在床边,却见苏悦抱着床柱睡得正沉,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眉头还微微蹙着,模样可怜又有些可人。
云珏心尖一动,便想把她挪到床上睡。
以往东阳他们受伤,紧急时刻他也扛过人,本以为只是举手之劳。
可他刚碰到苏悦的胳膊,她双手突然环住他的脖颈,紧紧抱着不肯撒手,脸颊还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猫。
没办法,他只能俯身将她抱起。
入手时才发现,她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发间还带着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让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才轻轻掰开她的手,把她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他便一刻也不敢多留,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城。
“哇!你眼睛怎么了?被人打了?还有你耳朵, 怎么红了?”
萧砚辞放下茶杯,突然瞪大眼睛,一脸惊诧地指着云珏,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他随即又想起什么,语气软了些:“今日是贵妃娘娘的忌日,你不是去大恩寺了吗?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每年贵妃忌日,恰好也是云珏的生辰,今年已是贵妃离世第二十一年。
换作寻常人家,早已成家立业,可云珏依旧是孤身一人,默默熬过每一个这样的日子。
想到这里,萧砚辞心里泛起几分伤感,怕影响云珏的情绪,又赶紧换上吊儿郎当的模样,故意岔开了话题:“这离午时也近了,今个儿咱们喝两杯。”
云珏看穿了他的心思,没有接话,只是将一叠卷宗扔在桌上,慢慢开口:“我出城前,先去了趟大理寺的案牍库,没想到那么晚了,柳寄舟还没下值,竟直接追去了大恩寺。”
“那他知道是你吗?” 萧砚辞瞬间收起玩笑神色,语气里满是担忧。
柳寄舟可是英国公府的人,若是被他盯上,麻烦可就大了。
“不知,躲过去了。”
云珏说完,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
他赶紧端起自己的茶盏,仰头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燥热。
萧砚辞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审视着云珏,嘴角渐渐勾起一抹调侃的笑:“哦…… 有问题啊。咱们睿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脸红了,莫不是进山时遇到狐仙,被勾了魂?”
被他戳破,云珏顿时有些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沉了沉:“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装的什么?说人话。”
为了转移话题,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卷宗,翻开其中一页,指尖指着上面的记录,语气瞬间严肃起来:“案卷上写着,去年那个告御状的老翁,是因为儿子意外身亡,受不了刺激才疯癫,编造出那套说辞。可空穴不来风,事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我怀疑,这背后跟我在安临查到的案子有关联,甚至可能牵扯到朝中某些势力。”
“你派人去查这件事,案卷上有老翁的住址。” 云珏抬眼看向萧砚辞,眼神认真,“我的人最近不宜有动作,免得打草惊蛇,引起背后人的注意。”
“放心,我马上安排人手。” 萧砚辞此刻哪里还有半分纨绔模样?他坐直身体,眼神锐利,语气坚定,“我会让手下暗中调查,绝对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处理完正事,萧砚辞看着云珏起身要走,连忙伸手挽留:“唉,这都快到午膳时间了,你就不陪我饮两杯?来都来了,急什么?”
云珏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你敢不回去陪你家世子夫人用午膳?”
“呵呵,菲菲也没那么不讲理,是我自己想来跟你聚聚。” 萧砚辞无奈地摇了摇头,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云珏才不管他这些儿女情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安排。
必须让南风尽快去查苏悦的过去,如果她真的是月儿…… 云珏的嘴角不自觉地又弯了弯,几年不见,那个小丫头竟长成大姑娘了,只是这跳脱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他想起小时候总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喊 “小哥哥” 的月儿,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随后,他走到内室的墙前,抬手将墙上挂着的铜灯盏轻轻转了半圈。
只听一声轻响,墙面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门。
云珏抬步走进去,墙面随即缓缓合上,严丝合缝,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曾有过一道门。
见云珏毫不犹豫的离去,萧砚辞也觉得无趣,也起身出了雅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