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有一处宅子,外墙看着与寻常民居无异,推门而入却别有洞天。
院里种满了奇花异草,草丛里还藏着精致的石灯。
屋内陈设更是花足了心思,红木家具配着锦绣帘幔,既华丽又透着几分温馨。
庭院中央的檀木躺椅上,斜靠着一位俊俏公子。
此刻他正端着一盏青瓷茶盏,慢悠悠地细品,茶香袅袅,与周围紧绷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对面的椅子上,绑着一位身怀六甲的美貌妇人。
妇人穿一件浅粉色锦缎袍,头发凌乱地披在肩头,精致的妆容遮不住脸色的惨白。
她双目圆睁,眼里满是恐惧,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 “呜呜” 声,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爷,大爷来了。”
石泉上前,附在萧砚辞耳边低声禀报。
萧砚辞微微抬眼,眸底闪过一丝玩味。
很快,就见他那位平日里总是文质彬彬的大哥,慌慌张张地冲进院来。
额前发丝乱得打结,衣衫有些褶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脚步踉跄,差点绊倒在石阶上,冲到妇人面前就想伸手松绑。
“别动!”
石泉立刻拔剑相向,寒光映得萧砚修脸色骤变,动作瞬间僵住。
他攥紧拳头,嘴唇气得发紫,怒目瞪着萧砚辞:“萧砚辞!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他心里又怕又悔。
他原以为把媛娘藏得极好,没想到还是被萧砚辞找了出来。
萧砚辞敢这样做,必然是把他的事查了个底朝天,萧砚辞不会平白无故的找他麻烦。
现在他百口莫辩,只能等着对方提条件。
“想必大嫂还不知道吧?” 萧砚辞语气平淡,带着几分嘲讽,“大夫说,这位夫人肚子里怀的是男胎。若是没了,倒是可惜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萧砚修瞳孔一缩,心立马提了起来。
他与媛娘是真心相爱,媛娘本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为了他甘愿无名无分,躲在这偏僻宅子里。
如今她还怀了他的孩子,大夫早就说过,十有八九是个儿子。
他与陈梦如成婚多年,只得了一个女儿,府里的姨娘也陆续生了几个姑娘,他一直盼着能有个儿子。
如今心爱之人怀了儿子,他觉得人生终于圆满。
若不是萧砚辞横插一脚……
他双手死死攥着,对萧砚辞怒目而视。
萧砚辞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又抿了口茶,慢慢说道:“你说,我是先把这事捅到府里去,让大嫂知道,还是先把这胎落了?反正这位夫人名不正言不顺,说不定大嫂还得感谢我呢。”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扎在萧砚修心上。
他怎敢让陈梦如知道?
这些年,他全靠陈家帮扶着才站稳脚跟,府里的几位姨娘,也都是陈梦如一手安排的。
只有媛娘,是他偷偷藏在身边的人。
这事若是被陈梦如知道,媛娘的下场可想而知。
“你…… 你要什么条件?” 萧砚修声音发颤,眼里露出绝望的神色。
他不敢赌,这或许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他虽然年纪轻,但那方面却有些力不从心,再想要儿子,难如登天。
“爽快。” 萧砚辞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紧紧盯着他,“我问你,你那些不明不白的产业,是怎么回事?”
萧砚修心里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事。
深吸一口气,他故作镇定地回道:“跟朋友做买卖,攒下的。”
他声音低沉,不敢与萧砚辞对视。
“什么买卖?”
萧砚辞追问,语气里带着压迫感。
萧砚修沉默了。
这话一旦说出口,他就彻底完了。
他看着旁边泪眼婆娑的媛娘,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心里又痛又纠结。
不甘心认输,却又不敢拿媛娘和孩子冒险。
犹豫了片刻,他还想挣扎:“就是…… 就是些小生意,不值一提。”
“小生意?” 萧砚辞嗤笑一声,对着院外喊,“带上来!”
声音在院里回荡,带着几分冷意。
石泉一挥手,两个护卫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萧砚修抬眼看清前方那人的面容,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后背汗毛倒竖,整个人僵在原地。
田七低着头,不敢看萧砚修,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后面的阿三更是瑟瑟发抖,头垂得快贴到胸口。
他把事情全搞砸了,明明已经很小心,却还是中了萧砚辞的计,一时疏忽就招了。
萧砚修知道,此刻再狡辩也没用。
田七被抓,他那里的账本定然也落进了萧砚辞手里,更何况媛娘还在对方手上。
他眼神里闪过无助,却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而勾起一抹冷笑:“你觉得,凭你们手里的两部账本,就能把真正的主谋抓出来?”
“哦?那你说说,明面上的主谋是谁?”
萧砚辞漫不经心地挑眉,心里却暗自诧异 。
他原本只是猜测萧砚修牵扯其中,没想到对方竟真的知道主谋。
“我说了也无意,你们奈何不了他!”萧砚修笃定的说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你觉得他会那么傻,来亲自安排这些事?”
“让我猜猜?顾家?”
萧砚辞见萧砚修眼波微动,知道自己猜对了。
顾家?
不是英国公府?
萧砚辞眸底闪过一丝了然 。
云珏之前遇刺,应是对方已察觉到,提前做了准备。
不过无妨,蚊子再小也是肉,既然抓住了线索,就没有放手的道理。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最近有好戏看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言尽,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吧?”
萧砚修的声音将萧砚辞的思绪拉回。
他看着萧砚修,语气冰冷:“你若想保住性命,就依我言行事。你应该庆幸自己生于镇南王府,庆幸祖父尚在。至于你这纸……能否包住火,全看你的本事了。”
萧砚辞一挥手,石泉收回了手中的剑。
萧砚修只觉双腿一软,有些站立不稳,急忙上前去解开媛娘手上的绳索。
他当然知道萧砚辞的意思。
萧砚辞顾忌镇南王府的声誉,尤其是祖父,一生征战沙场,垂暮之年,只盼儿孙绕膝。
如今,他只能按照萧砚辞的要求去做。
但心里的那口恶气,却是堵在了嗓子眼。
“萧砚辞,你可知父亲为何不肯将兵权交予你?”
萧砚修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只当戳中了对方的痛处。
谁知萧砚辞浑不在意,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淡淡:“本世子,稀罕么?”
话音刚落,他眼底骤然凝起阴鸷,那目光如寒刃般扫来,萧砚修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倒是要提醒你一句。”他声音冷了几度,“不该自己的东西,不要觊觎,别到时候丢了眼珠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完,萧砚辞拂袖起身,步履从容,头也未回地离去。
萧砚修死死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底翻涌着怨毒,那目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等着瞧!
他眼下不过是被媛娘的事绊住了手脚,来日方长,总有清算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