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禾浸在氤氲的浴桶中,温热的水漫过肩头,将白日里的疲惫一点点消融。
她捧起一片片浮在水面的花瓣,不自觉地轻轻摆弄着,忽然回过神来,又有些懊恼。
她整日陪着宁王装傻,竟连自己也这样孩子气地玩起了花瓣。
桶里升起的水汽朦胧了视线,她嘴角微微弯起。
宁王不仅平安无恙,更不是真的痴傻,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只是成婚至今,她还没有回过娘家,连悦儿也没见上一面。
虽已托人给爹娘和悦儿送去书信,可这有秘密瞒着至亲好友,总让她感到愧疚。
她既盼着与他们相见,又怕见面后言多有失。
这左右为难的滋味,实在是煎熬。
还好王府的日子顺心,才能稍稍抚平她的愁绪。
她不知道他们以后的光景会是怎样,就如悦儿所说,珍惜当下最要紧。
宁王总爱故意逗她,有时闹得过分了,她便忘了尊卑规矩,直呼他的名讳。
他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开怀。
想到这儿,周静禾的脸颊泛起热意。
“夫人?”
外面传来温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何事?”
“需要为夫进去帮你吗?你在里面待了这许久,水该凉了。” 见她没有回应,门外的声音又添了几分试探,“那……我进来了?”
周静禾瞬间慌了神,急声回道:“不、不用了!我马上就好!”
她觉得宁王一定是故意的,她沐浴哪用得着他来帮忙。
为了掩人耳目,宁王的内室只让小桂子几人打理。
自她嫁进来后,宁王也不许她带来的丫鬟进内室伺候,她自然也不愿让小桂子照料自己的起居。
所以这屋里,白日里只有打扫时才有人进来,到了晚上,没有吩咐,更不会有人靠近。
怕宁王真的闯进来,周静禾不敢耽搁,慌忙起身,抓过桶边的浴巾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又慌慌张张拿起寝袍往身上套。
好不容易将寝袍带子系上,周静禾刚走到门边,便见宁王斜倚在门框上,眼底盛着笑意。
他竟还没走?
刚才她系带时的笨拙窸窣、暗自嘟囔,岂不是全被他听了去?
云琛对她的窘迫恍若未见,上前一步,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将人往贵妃榻上带,语气嗔怪,又带着心疼:“怎么耽搁这么久?水定是凉透了,仔细着凉。”
周静禾被他温热的掌心牵着,只觉得那温度烫得人心慌意乱,连忙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脸颊的温度还在上升。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琛早已习惯她的羞赧,熟练地从旁侧架子上取过干软的巾帕,走到她身后,细细为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辛苦夫人了,连沐浴都没个贴心人伺候。”
身后的人忽然俯身,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像羽毛轻轻搔在心上,说不出的缱绻。
周静禾的脸又红了几分,头埋得更低,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云琛望着她的耳垂,红得似要滴血,眼底笑意更浓,明知故问:“怎么?夫人这是害羞了?”
“哪有……我、我没有。”
周静禾的声音细若蚊蝇,手指悄悄攥紧了衣摆。
这些日子精心调养下来,宁王脸上的清瘦早已褪去,恢复了往日的俊朗。
况且,现在知道他是心智健全的正常人,每次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她都有些招架不住,心跳总会乱了节拍。
“夫人,咱们成婚这么久,日日相对,夜夜同眠,你……就没什么别的想法?”
云琛的声音忽然沉了些,添了几分认真,擦拭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周静禾抬头望他,眼里满是茫然:“什么想法?”
云琛顺势俯身,与她贴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馋你夫君的身子。”
周静禾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时慌了神,猛地起身就要往后躲,嘴里急着辩解:“不、不馋……”
云琛眼疾手快,跟着起身,手臂一伸,便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他的胸膛宽厚又温暖,隔着薄薄的寝袍,周静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可……为夫馋啊。”
他的声音听着委屈,脸上却带着笑意。
周静禾的心砰砰狂跳,慌乱间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急声道:“你、你的伤还没好呢……”
“我的伤早已无碍,不信夫人摸摸看。”
云琛说着,便抓过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前按去。
周静禾的指尖刚触到他温热的肌肤,便像被烫到一般想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按住。
也是这时,她才惊觉,宁王今晚穿的竟是一件正红色的寝袍。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居然也是一样的红。
刚才一直神经紧绷,竟全然没留意。
她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屋子,这才发现,屋内点的是成对的龙凤喜烛,烛火跳跃着,映得满室通红。
桌上铺着大红锦缎,摆着两只合卺酒杯,连帐幔上都系着红色流苏。
竟和他们成婚那日的装扮一模一样。
刚才在浴桶里,她隐约听见外面有轻微响动,还以为是宁王又在瞎闹,原来他竟是在悄悄准备这些。
“怎么,夫人收了为夫的传家宝,就打算不认账了?”
云琛见她望着屋内布置发愣,凑到她耳边,耍起了无赖。
周静禾想起进宫探望德妃那日,宁王非要把月光手镯套在她手腕上,说是母妃见了才会安心,如今倒拿这事来要挟她了。
“我没有……”
她还被牢牢圈住,动弹不得,心里清楚,这人若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肯定不会轻易松手。
周静禾还没开口,云琛突然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你就可怜可怜你夫君吧,都快二十五了,还一直素着呢,还没尝过……”
怕他后面说出更露骨的话,周静禾慌忙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可面前的男人一点不老实,调皮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那触感又痒又麻,周静禾如遭雷击,身子轻轻一颤,连忙收回手,又气又羞地瞪着他:“你……”
云琛见她面色如血、眼眶泛红,知道再逗下去,她就真要急了,便不再打趣。
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到门口,语气变得郑重:“如今局势未稳,只能这样简陋地与你拜一次堂,委屈你了。等将来咱们到了封地,我再补你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云琛唯一的妻。”
“别胡说。”周静禾望着他,心里又暖又软,“成婚哪有补礼的道理。”
“嗯,听夫人的。”
云琛答得干脆,眼底满是柔情。
他牵着她的手,面向门外的夜色,缓缓开口:“一拜天地。”
两人并肩而立,对着天地深深一拜,烛火跳跃,映着他们交叠的身影,温柔得不像话。
“二拜高堂。”
云琛话音落下,两人齐齐转过身,朝着皇宫的方向郑重一拜。
“夫妻对拜。”
周静禾微微仰头,撞进对面盛满蜜意的眼眸里。
他望着她,眼里的温柔浓得化不开。
两人相对一拜,起身时,云琛又牵着她走到桌边,端起桌上的合卺酒,递给她一杯,自己端起另一杯。
手臂相交,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甘醇的滋味从舌尖蔓延至心尖。
喝完合卺酒,云琛从桌上拿起一把缠着红绸的剪刀,先剪下自己头顶的一缕头发,再将剪刀递给周静禾。
周静禾依着他的样子,也剪下一缕发丝。
云琛接过她的头发,与自己的那缕放在一起,仔细打了个结,放进绣着鸳鸯的锦囊里,轻轻塞到枕头下面。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将周静禾紧紧拥入怀中。
“礼成——!”
简单的两个字里,有说不完的欢喜,道不尽的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