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的寒风愈发凛冽,卷着细碎的雪沫,敲打着窗棂。旧的一年即将走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辞旧迎新的特殊氛围。夜校的课程也暂时告一段落,给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一个喘息和团聚的机会。
小屋里却比平日更加温暖。炉火烧得旺旺的,苏念卿正在准备过年用的吃食——蒸年糕、炸丸子、炖猪肉,食物的香气浓郁而诱人,充满了富足和安稳的意味。林枫则难得清闲,坐在窗边,就着明亮稳定的电灯光,翻阅着那本已经增补得厚实了许多的《实用工农技术浅说》手稿,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年,他从一个带着未来记忆的孤独灵魂,在这个时代扎下了根。他有了家,有了志同道合的妻子,有了为之奋斗的事业。夜校从无到有,手册从薄到厚,省柴灶从试点到推广,技术的星火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蔓延。那些曾经陌生的面孔,如今成了可以一起探讨问题的学员和朋友;那些质疑的目光,也大多转化成了信任和敬佩。
“想什么呢?”苏念卿端着一盘刚炸好的、金灿灿的萝卜丝丸子走过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自己也拉过凳子坐下,“尝尝,刚出锅的。”
林枫拿起一个还烫手的丸子,吹了吹,咬了一口,外酥里嫩,满口生香。“在想这一年,”他咽下丸子,看着手稿,“做了不少事,但也好像才刚起步。”
苏念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本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手稿,眼神柔和:“我觉得做了好多好多事了。以前在村里,一年到头就是地里那点活计,哪想过还能认字、教书,还能看着大家因为咱们的法子把日子过好点。”她的语气里带着满足和一点点不可思议的骄傲。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笑声。是王铁柱和赵青山结伴来了,两人手里都提着点东西——王铁柱拎着两条冻鱼,赵青山抱着两颗自家种的大白菜。
“林工!念卿妹子!提前给你们拜个早年!”王铁柱嗓门依旧洪亮,带着节日的喜气。
“快进屋,外面冷!”苏念卿连忙起身招呼。
两人进了屋,带进一股寒气,但很快就被屋里的温暖融化。王铁柱看着桌上丰盛的准备,啧啧称赞:“还是你们这儿有年味儿!我们那光棍窝,冷锅冷灶的。”
赵青山则好奇地打量着屋里那盏电灯和角落里安静运行的“微光系统”,眼神里满是佩服。
四人围坐在炉边,喝着苏念卿沏的热茶,吃着刚炸的丸子,闲聊起来。王铁柱说起农机站年底盘点,那些经过林枫指导改良的农具,损耗率明显降低,维修次数也少了,受到了上级表扬。赵青山则兴奋地提到,广播站的设备在林枫“顾问”后,运行稳定,最近正在准备录制一批新春节目。
“多亏了林老师您啊!”赵青山由衷地说。
林枫摆摆手:“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他看着眼前这两位因技术而结识、如今已成为朋友的年轻人,心中暖意融融。技术的价值,不仅在于改善物质条件,更在于连接人心,创造这种质朴而真挚的情谊。
送走王铁柱和赵青山,夜色已深。林枫和苏念卿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在雪地上渐行渐远的背影,灯笼的光晕在寒风中摇曳。
关上门,屋内重回宁静。炉火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影子。苏念卿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凝结的、晶莹剔透的冰花,在屋内灯光的映照下,如同天然雕琢的艺术品。
“真好看。”她轻声说,用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冷的玻璃,冰花纹丝不动,固守着属于冬日的美丽。
林枫走到她身后,看着窗上那些形态各异的冰晶,又透过冰花缝隙,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的灯火。
“明年,”他声音平稳而充满力量,“夜校可以尝试更多东西。省柴灶推广开了,就能把精力放到别的上,比如,简易的水车灌溉,或者……尝试弄个小型的风力磨坊。”
苏念卿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窗户,仰头看着他。炉火的光芒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的眼神明亮而专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尚未实现的蓝图。
“嗯,”她点点头,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我跟着你,一起。”
窗外是数九寒天,冰花凝结;窗内是灯火可亲,炉火正旺。旧的一年即将在充实与温暖中落幕,而新的一年,带着更多的希望与可能,正在这冰花与炉火交织的静谧里,悄然临近。他们知道,只要彼此携手,脚踏实地,那些关于光明与温暖的梦想,终将一步步照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