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的批复,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随着街道干部笑呵呵的当面通知,正式落地了。流程走得比预想中顺利,盖着鲜红公章的介绍信交到两人手中时,苏念卿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了地,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又充满喜悦的光彩。
几乎在拿到介绍信的同一时间,陈明远科长那边也带来了好消息。经过工业科与街道的协调,在离农机站不远的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里,为他们找到了一处新的住所——一座带独立小院的、砖木结构的两间小屋。虽然依旧简陋,但比之前那个四处透风的土坯房好了太多,最重要的是,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立空间和那个可以施展手脚的小院。
搬家过程简单而迅速。他们的家当本就不多,除了林枫那个装着书籍和“宝贝”元件的皮箱,以及苏念卿一个不大的包袱,就是一些被褥和锅碗瓢盆。王铁柱带着几个学徒推着板车,热热闹闹地一趟就搬完了。
站在新家的院子里,阳光洒在平整的泥土地上,两间小屋虽然斑驳,却透着踏实的气息。苏念卿里里外外地看着,摸摸新糊的窗纸,看看那个虽然旧但完好的灶台,眼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
“这里真好。”她转过身,对正在打量院子的林枫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林枫点点头,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那处相对干燥、背阴的地方。那里堆放着一些前任住户留下的、用不上的碎砖和木板。“这里,”他指着那个角落,对苏念卿,也是对帮忙的王铁柱说,“我想搭个小棚子。”
“搭棚子?林工,你要养鸡还是存柴火?”王铁柱撸起袖子,准备帮忙。
林枫笑了笑,摇摇头:“我想弄个简单的工作台,把那些工具和零件归置起来,以后做点小‘实验’也方便些。”他终于可以有一个相对固定的、不受打扰的空间,来安置他那些超越时代的想法和尝试。
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王铁柱的积极响应:“这个好!省得你老在屋里鼓捣,弄得满是灰!这事包在我身上,砖头现成的,木头我去找点旧料,保准给你搭得结结实实!”
说干就干。王铁柱带着人,利用工余时间,和泥砌砖,搭梁覆瓦(用的是旧油毡和废木片),不过三四天功夫,一个虽然粗糙却足够稳固的小小工作棚就在院角立了起来。林枫亲自动手,用找来的旧木板拼凑了一个结实的工作台,又让王铁柱帮忙打了几个简易的木架,用来分类摆放工具、材料和那些用旧盒子装着的、珍贵的电子元件。
苏念卿则负责将两间小屋布置得温馨宜居。她用旧报纸仔细糊了墙壁,将有限的几件家具擦洗摆放整齐,在窗台上放了一盆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开着小白花的野草,给新家增添了一抹生机。她还特意将靠窗、光线最好的位置,留给林枫放置书桌。
当林枫将那个装着书籍和元件的皮箱,以及那盏珍贵的铁质灯丝电灯搬进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屋,当苏念卿将她亲手缝制的、带着皂角清香的粗布窗帘挂上窗户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家”的感觉,在两人心中油然而生。
晚上,新家第一次亮起了那盏铁质灯丝电灯。稳定而明亮的光线充满了整个房间,将墙壁照得亮堂堂的,再也看不到煤油灯下那种摇曳昏黄的影子。苏念卿就着这明亮的光线,为林枫缝补一件衬衫的领口,针脚细密均匀。林枫则坐在新书桌前,摊开图纸,开始规划他那个简易“实验室”的第一个正式项目——如何利用小院的空间,建立一个更高效、更安全的小型充电和测试系统。
他计划将自行车发电机固定安装,连接一个更完善的充电控制电路(利用省城带回的元件和自制的云母电容),为他不断改进的微型蓄电池组充电。同时,他也想尝试制作一个简单的电压\/电流指示装置,方便观测系统状态。
“这里可以拉一根晾衣绳,”苏念卿缝完最后一针,抬起头,指着窗外小院的一角,“平时晾衣服,你要测试什么需要晾干的,也能用。”
她的思路总是这样务实而贴近生活。林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好主意。还可以在绳子下面砌个小石台,放需要通风的器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着明亮的灯光,规划着这个属于他们共同的小天地。技术的梦想,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放的角落;生活的温情,也在这崭新的空间里悄然滋长。
新居落成,实验室初具雏形。对于林枫而言,这不仅仅是居住环境的改善,更意味着他的“技术爬坡”事业,终于拥有了一个相对稳定、可以持续投入的基地。前路依旧充满未知的技术难题,但有了这个小小的、充满希望的根据地,有了身边这个与他心意相通的伴侣,他对于在这个时代扎根、生长,并悄然播撒未来科技星火的信念,变得更加坚定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