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9秋日的阳光金灿灿地洒在红星合作社的田野上,沉甸甸的稻穗泛着耀眼的金黄。田埂上,站满了来自各区、各合作社的干部和种田能手,一场别开生面的秋收观摩会正在这里举行。
孙社长作为东道主,红光满面,声音洪亮。他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而是直接带着众人深入田间,指着那些颗粒饱满、色泽金黄的稻谷,开始介绍他们合作社今年实践的一套“精细耕作”法子。
“咱们这地,以前也是靠天吃饭,粗放得很。”孙社长抓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捻了捻,“后来,咱们就琢磨,为啥同样的地,收成不一样?林工……哦,就是县里的林枫同志,帮着我们一点点抠细节。”
他讲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土办法”:如何根据土壤的墒情和肥力决定下种量;如何观察稻叶颜色判断缺什么肥,而不是一股脑乱施;如何在不同的生长阶段进行有针对性的田间管理,比如什么时候晒田,什么时候保水……
林枫站在人群稍后一些的位置,静静地听着。他注意到,孙社长在讲解这些“土办法”时,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简单的道理融入进去。比如,讲到晒田,他会说“这叫‘蹲苗’,让稻子根系往下扎,跟人练腿脚一样,底盘稳了,才能长得壮实”;讲到合理密植,他会解释“太密了抢阳光抢养分,都长不好,就跟人挤在一起喘不过气一个理”。
这些比喻虽然朴素,却生动形象,让那些习惯了凭经验干活的老把式们听得频频点头,若有所思。
“光说不练假把式!”孙社长一挥手,几个社员抬上来几样经过改良的农具——调整过角度的犁铧,加装了简易限深轮的播种机,还有那台被林枫优化过参数的脱粒机。
“这些都是咱们自己琢磨,或者请林工帮着改的!”孙社长的语气带着自豪,“用起来就是省劲儿,出活!特别是这脱粒机,调好了参数,脱得干净,碎米还少!”
他现场演示起来。当那台脱粒机以最佳参数运转,金黄的谷粒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几乎看不到碎米时,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叹。
林枫没有上前抢风头,他一直保持着低调。只有当有人主动来询问某些“土办法”背后的原理时,他才会上前几步,用更系统、更深入一点的语言进行解释,但依旧避免使用晦涩的术语。
“林同志,”一个来自外公社的老农拉住他,指着那片长势特别好的稻田问,“他们说的那个看叶子颜色施肥,到底是个啥道理?”
林枫耐心解释道:“老大爷,您看,稻子就像人吃饭,光吃一样不行,得营养均衡。叶子发黄,可能是缺氮,就像人缺了力气;叶子暗绿发蔫,可能是磷钾不够,就像人骨头软。我们通过观察叶子,就是看它‘想吃’啥,就给它补点啥,它才能长得壮实。”
老农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以前就知道傻施肥,原来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
观摩会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红星合作社那些源于实践、又有初步理论支撑的“土办法”,以及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改良农具,给与会者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启发。许多人都围着孙社长和林枫,索要更详细的资料,或者邀请他们去自己的社里指导。
回程的路上,孙社长激动地对林枫说:“林工,今天可是露了大脸了!都是托你的福!”
林枫摇摇头,诚恳地说:“孙社长,是你们自己做得好。我只不过是把你们做的事情,稍微梳理了一下,讲了点道理。真正起作用的,是你们愿意琢磨、愿意改变的那股劲儿。”
他深知,技术的生命力在于应用,而应用的土壤在于人。只有当人们自己产生了改变的需求和动力,外部的知识和技术才能真正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傍晚回到家,苏念卿早已做好了晚饭。听林枫简单讲了观摩会的情况,她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孙社长他们真厉害,”她一边盛饭一边说,“能把地种得那么好,还能说出道理来。”
“嗯,”林枫接过碗,看着她,“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苏念卿一愣:“我?我有什么功劳?”
“你提醒过我,机器不能太死板,要留出让人调整的空间。”林枫看着她,目光温和,“推广技术也是一样,不能光讲大道理,得结合他们自己的经验和‘土办法’,让他们觉得有用、能用,愿意用。你那个‘种地也得顺脾气’的说法,和今天孙社长讲的,其实是一个道理。”
苏念卿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没想到,自己平时随口说的话,也能对他的工作有启发。
灯光下,两人安静地吃着饭。窗外,秋风送爽,带来远处田野里隐约的稻香。观摩会的成功,像秋日里一颗饱满的稻粒,沉甸甸地缀在枝头,预示着知识与实践结合后,所能结出的丰硕成果。而林枫和苏念卿,一个在台前传播“理”,一个在幕后体悟“道”,共同见证了这“土”与“理”交融后,所迸发出的强大生命力。技术的推广之路,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