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油电容的稳定运行,给“微光系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林枫开始着手规划如何进一步提升系统的发电和储能能力,为将来给夜校教室拉线点灯的目标积蓄力量。他琢磨着能否再优化一下自行车发电机的传动效率,或者尝试用更粗的漆包线重绕发电线圈。这些都需要时间和材料,急不得。
与此同时,田野里的气息悄然转变。春日的嫩绿被更深沉、更饱满的墨绿与金黄取代。麦穗低垂,在夏日的熏风中翻滚着波浪,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即将成熟的、干燥而醇厚的香气。一年中最紧张、最繁忙的夏收季节,已是山雨欲来。
夜校的课程也适时做出了调整。林枫暂停了深奥的电路原理,转而集中讲解与夏收息息相关的实用技术。他重点复习了手册里关于人力脱粒机的使用技巧和常见故障排除,讲解了如何利用风向高效扬场,强调了抢收抢种时节的安全注意事项,特别是防止中暑和工具伤人。
学员们听得格外认真,这些知识直接关系到他们接下来一个多月的劳动强度和收成丰歉。课间讨论也大多围绕着谁家的麦子长得最好,哪个合作社新添了打谷机等话题展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期待。
这天下午,林枫正在工作棚里测算着绕制新线圈所需的漆包线长度,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带犹豫的敲门声。苏念卿正在菜园里给黄瓜搭架,闻声放下手中的活计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皮肤黝黑、满脸汗水的年轻汉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褂,手里攥着一顶破草帽,神情焦急而窘迫。他看到苏念卿,愣了一下,有些结巴地问:“请……请问,是林老师家吗?”
“是,你是?”苏念卿温和地问道。
“俺……俺是西沟大队的,叫赵满囤。”汉子擦了把汗,语速很快,“俺们队的打谷机,就是……就是那种脚踩的,坏了好几天了!眼看麦子就要开镰,这机器修不好,可要了命了!队里派人去公社请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俺……俺听说县里有个林老师本事大,啥机器都会修,就……就冒昧找来了!”
他的目光越过苏念卿,焦急地望向院内,充满了期盼。
苏念卿回头看了一眼工作棚的方向,林枫已经闻声走了出来。她侧身让开,对赵满囤说:“这就是林枫同志。”
赵满囤看到林枫,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跨进院子,也顾不上礼节,急切地说:“林老师!您可得帮帮俺们!那打谷机是俺们队里的宝贝疙瘩,这一坏,耽误了抢收,俺们可担待不起啊!”
林枫看着他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和满是老茧、此刻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能深切感受到他肩上沉甸甸的压力和那份对庄稼、对收成的珍视。
“别急,慢慢说,机器具体是什么情况?”林枫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赵满囤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比划着描述起来:“就是……踩起来特别沉,嘎吱嘎吱响,脱粒也不利索,好多谷子打不下来。俺们自己鼓捣了半天,越弄越糟……”
林枫仔细听着,心里初步判断可能是轴承缺油磨损,或者传动齿轮出了问题。这种老式的人力打谷机结构并不复杂,但缺少保养和不当操作很容易出故障。
“西沟大队离这儿不远,但现在去,回来怕是天要黑了。”苏念卿看了看偏西的日头,有些担心地对林枫说。她知道夏收时节时间宝贵,但也挂念林枫的安全。
林枫沉吟了一下。帮助群众解决紧迫的生产困难是他的责任,而且这也是一个检验手册内容、现场教学的好机会。
“这样吧,”他对赵满囤说,“我跟你去一趟看看。念卿,你去隔壁跟王技术员家说一声,万一我回来晚,让他别担心。”王铁柱家就在隔壁巷子,有辆旧自行车,必要时可以接应。
苏念卿点点头:“好,你当心点。”她转身快步向隔壁走去。
林枫则立刻回工作棚,拿起他那个随身携带的帆布工具包,里面装着常用的扳手、钳子、螺丝刀、一小罐润滑油和一些备用的螺丝垫片。
“走吧,路上你再跟我详细说说。”林枫对焦急等待的赵满囤说道。
两人匆匆离开了小院。苏念卿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处,心中默默祝愿一切顺利。夏日的阳光依旧炙热,远处的麦田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她知道,属于这个季节的、真正的忙碌和考验,已经随着这位不期而至的求助者,悄然拉开了序幕。而林枫,正如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已经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需要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