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溟修一手握着风筝线,另一手搂住虞卿卿的肩,陪她靠在软榻上。
“等我们的孩儿出生了,朕就带你们一起来放风筝,男孩教他骑马,女孩教她算数,教她解雉兔同笼。”
虞卿卿笑了一下,被雉兔同笼几个字逗笑了。
自从她被迫入宫以来,极少露出笑颜,方才那一笑,她是发自真心的吧。
夜溟修凝眸望着她的侧颜:“以后能不能多对朕笑一笑?”
她沉默了,笑容也没有了,恢复了淡漠的样子。
“退婚诏书已拟好,以林景墨宠妾灭妻为由,让他签退婚书,你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虞卿卿一脸淡漠:“陛下决定就可以了,无需过问民女意见。”
她清冷的侧脸,刺痛了夜溟修的心。
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何时退婚,不在意何时入宫为妃,不在意何时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旁。
她的种种淡漠,都是因为,她不在意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哪怕腹中,已怀了他的骨肉。
“卿卿,还要朕等多久?”
夜溟修声音放柔,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
“什么等多久?”
他笑了一下,唇角漾起苦涩的弧度:“到底还要多久,你才能爱上朕?才能心甘情愿留在朕身边?”
虞卿卿垂眸,沉默地搅着衣角。
“陛下是九五之尊,想要什么,直接抢来就是,没人敢忤逆您,也没有必要在意,被抢来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朕当然在意!”
夜溟修的语气带着几分痛楚:“你想要什么?尊荣?富贵?权力?独宠?这些朕都能给你,你能不能试着......爱朕一次?”
虞卿卿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声色清冷。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可以随时离开的自由,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人生,想要过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而不是每日躲躲藏藏,每晚被迫承欢还要被迫怀上孩子。”
“一会担心东窗事发名誉尽毁,一会担心太后嫔妃忽然对我发难,一会又要担心我的亲近之人被陛下威胁,陷入性命之忧。”
“陛下真的在意过我的感受吗?还是陛下只想将我锁在深宫,觉得只要我人待在这里,我的心迟早会是你的。”
“所以陛下才会肆无忌惮,逼我强迫我,因为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哪怕真的杀了我在乎的人,我也只能接受,不能反抗,还要我对你笑,我笑得出来吗?”
她的确笑了,却是叱笑和苦笑。
夜溟修的眸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她的话语像一根毒针,狠狠刺进他心里最柔软,也最偏执的角落。
“朕不在意?”
夜溟修低吼的声音有些嘶哑,透着压抑的暴怒。
“朕若不在意你的感受,昨晚宫宴上,何须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你坐在皇后位子上,在所有朝臣和太后面前维护你。”
“朕若不在意,何须放下帝王尊严,求你的笑颜,求你能施舍朕半分真心。”
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极致的压迫感。
虞卿卿下意识后退,她依旧感到害怕,却被他攫住手腕,拉近。
“朕的确将你锁在深宫,那是因为朕离不开你,这偌大的皇宫若没有你,与囚笼无异。”
虞卿卿的唇角漫起冷笑:“这偌大的皇宫,对民女来说,就是一个囚笼。”
夜溟修伸出手,指尖带着炽热的温度,想触碰她冰冷的脸颊。
却被她偏过头,躲开。
夜溟修的手僵在半空。
“卿卿,你告诉朕,除了放你走,除了离开朕,究竟要朕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朕施舍一点点真心?”
他声音低下去,没有了刚才压抑的愤怒,只剩带着祈求的沙哑。
虞卿卿看着他眼中的困惑和痛苦。
那个向来杀伐决断,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在她面前却露出迷茫的脆弱。
她的心漾起一丝涟漪。
只是转瞬就清醒,他的爱太过偏执,让她窒息,而这般赤诚的深爱能维持到几时,更是个不确定的未知数。
这样的爱,她不敢接受,也不愿接受。
“陛下,真心不是施舍,更不是交换。”
“陛下给的金丝笼再华丽,锁链也终究是锁链,从陛下不顾我意愿,将我锁进深宫的那一刻,民女的真心,就已经被碾碎了。”
夜溟修的手,用力按在她的肩头。
“朕不许它碎,朕能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能为你挡下所有明枪暗箭,为何你的真心就不能为朕活过来?为何你就不能试着爱朕?”
“陛下可以给我尊荣,给我权力,给我独一无二的宠爱,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自由和尊重,陛下给不了,而陛下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既如此,又何必纠结于真心,彼此折磨呢?”
“反正民女如今已怀了陛下的骨肉,从今往后,无论我愿意与否,都与陛下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跑不了了,陛下应该感到高兴。”
高兴?夜溟修心下凄凉,一片潮湿。
他该高兴吗?明知她不想怀上他的骨肉,他却还是期望着,她能欢喜,能施舍一点真心。
半晌,虞卿卿推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
“民女乏了,想回去休息。”
虞卿卿转身离去。
夜溟修没有追上去,只是吩咐徐公公,让虞卿卿坐他的御用步辇回寝殿。
手里的风筝,不知何时,脱了线,挂在树枝上,再也拽不回来了。
虎啸站在一旁,知道陛下和虞姑娘闹了不愉快。
他犹豫良久才上前,俯首道:“陛下,有暗卫来报,说林景墨去了虞家,似乎在找......虞姑娘。”
夜溟修回过神,视线恢复了冰冷。
*
虞家。
“什么,她不想见我?岂有此理!我是她未婚夫,她凭什么不见我?我回京几日了,连她的影子都没见到!”
林景墨愤怒推搡挡在身前的虞深,要硬闯虞卿卿的闺房。
“我阿姐说了,不愿意见你,快回你的侯府吧!”
虞志海和沈随容闻声,从里屋步出。
林景墨收敛几分:“岳丈,岳母,小婿今日前来接卿卿回侯府,听闻她这些日子都住在娘家,下月就要办婚礼了,还有许多筹备事宜等着她。”
“你在军营,诬陷我阿姐是细作!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你还有脸提婚礼?”
身后的房门忽然开了,虞卿卿从闺房步出,冷眼看着林景墨:“找我何事?”
林景墨见她终于现身,拿出一份婚书,走到跟前。
“下月初三就是婚礼,今日去衙门,咱们先把婚书签了,就算正式夫妻了。”
虞卿卿正要说话,忽然胃部翻涌,捂住嘴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林景墨诧异:“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