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的邀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在李天然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跟随主角,意味着提前踏入那由袁天罡布局、各方势力角逐的惊天棋局。机遇与风险并存,他或许能借助主角气运更快地获取资源、提升实力,但也必将直面最残酷的风暴,生死难料。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还有莹勾,这个心思纯粹、力量却足以颠覆平衡的存在,一旦深入主线,她的身份和力量能否一直隐藏?又会引发何等变数?
留下,则意味着他要独自面对玄冥教判官不死不休的追杀,面对通文馆张子凡莫测的觊觎,以及这渝州城内可能存在的其他暗流。他需要依靠自己和莹勾,在这片险恶的江湖中,杀出一条血路,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立身之本。这条路同样荆棘密布,甚至更为艰难,但主动权,至少在初期,更多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电光火石间,李天然脑海中闪过穿越以来的种种:潞州城外的尸山血海,暗巷中的冷酷杀伐,张子凡意味深长的赠刀,骆小北警醒的告诫,以及……莹勾扯着他衣袖要糖吃的纯粹眼神。
他想要活下去,但他不想仅仅作为李星云的附庸,或是某个势力眼中的“异数”而活着。他想要拥有自己的力量,能够真正保护莹勾,也能在这乱世中发出自己的声音。
李天然深吸一口气,迎着李星云真诚而凝重的目光,缓缓地、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李兄好意,李某心领了。”他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只是,李某在此地尚有些许俗务未了,这‘天然居’亦是心血所系,不欲就此舍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寂静的院落,继续道:“况且,天下虽大,何处不江湖?若连这渝州一隅的风浪都经受不住,又何谈行走天下?李兄与陆姑娘前程远大,不必因我而耽搁。”
李星云显然没料到李天然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他微微一愣,看着李天然眼中那份与平日温和形象不符的坚毅和决绝,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佩。他看得出,李天然并非妄自尊大,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这份胆魄和定力,绝非寻常茶商能有。
“李兄……”李星云还想再劝。
李天然却抬手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却自信的笑容:“李兄放心,李某虽不才,却也非任人拿捏之辈。这渝州城,我还想再待上一待。他日若江湖再见,再把酒言欢不迟。”
话已至此,李星云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他深深看了李天然一眼,又瞥了一眼始终安静站在房门阴影处、血眸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莹勾,拱了拱手:“既如此,李兄保重!若有急难,可往城西土地庙后第三棵槐树下留下标记,或有一线生机。”这是他留下的一个后手,或许是不良人的联络方式,或许是他个人的安排。
“多谢!”李天然郑重回礼。
李星云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夜枭般掠过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院落中,再次只剩下李天然和莹勾。
月光清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天然,不走?”莹勾走到李天然身边,血眸中带着一丝不解。她虽然不通世事,但也感觉到刚才那个人是带着“离开危险”的意思来的。
李天然看着她纯净的眸子,心中的决绝化为了更具体的计划。他伸手,轻轻理了理她被夜风吹拂的几缕发丝,温声道:“嗯,不走。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要留下来,把它守住,还要……让它变得更好。”
他需要力量,需要情报,需要属于他自己的“势”!
“莹勾,”李天然语气变得严肃,“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多坏人来找麻烦。我需要你帮我,像之前那样,保护我,也保护这个地方。但是,我们要更……小心一点,尽量不让人发现你的厉害,除非万不得已。”他试图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藏拙”的概念。
莹勾偏着头,似乎在消化这段话。保护天然,保护“家”,这个她明白。“小心一点?”她重复着这个词,血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但看着李天然认真的表情,她还是点了点头,“嗯,小心。”
李天然知道,让她完全理解并执行“藏拙”很难,但至少让她有了这个概念。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第二天,“天然居”挂出了“东家有喜,歇业三日”的牌子。这既能解释突然关门,也能暂时隔绝外界的窥探。
李天然没有浪费时间。他首先处理了柴房里的俘虏。他没有杀他,而是用重手法废掉了其武功,并喂下了一种得自玄冥教据点、能让人浑噩数日的药物,然后趁着夜色,将其丢弃在城外的乱葬岗。是生是死,看其造化。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的“仁慈”。
随后,他开始着手实施自己构思已久的计划——建立初步的情报网络,“萤火”。
他深知自己根基浅薄,无法像不良人或其他大势力那样铺开庞大的网络。他需要的是一张精准、高效、隐藏在市井最深处的“小网”。
他的目标,是那些生活在底层,却拥有独特信息渠道,且不易被察觉的人。
他找到了那个曾在茶楼外徘徊、以贩卖零碎消息为生的“包打听”老乞丐;找到了码头区消息最灵通、人称“顺风耳”的扛包脚夫头目;甚至通过周账房的远房亲戚,联系上了一个在渝州城守府邸负责采买、能接触到一些官府内部流言的小管事。
他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而是通过周账房(已被他秘密召回,安置在另一处安全屋)作为中间人,以“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商人”的名义,用远高于市价的银钱,向他们购买“有价值的消息”,并约定了一套简单隐蔽的传递方式。
他给出的信息需求非常具体且有针对性:玄冥教在渝州城的人员调动、陌生高手的出现、通文馆的动向、以及任何与“千金阁”相关的异常。
这些人或许不知道买主是谁,但在真金白银和“只问消息,不问来源”的规矩下,很快便有几条零碎但颇有价值的信息,通过周账房传递到了李天然手中。
比如:玄冥教钟判官确实没有离开,似乎在等待援兵;通文馆张子凡近日频繁出入城守府,似有公务;千金阁昨夜有身份不明的贵客到访,戒备森严……
这些信息虽然琐碎,但经过李天然的梳理和分析,却能拼凑出渝州城暗流涌动的大致图景。他知道,自己的“萤火”虽然微弱,但已经开始闪烁。
与此同时,他自身的修炼也未曾松懈。与钟判官一战的经验被他彻底消化,对墨麟刀的运用更加纯熟。他甚至开始尝试将莹勾那些基于本能的“指点”,系统地融入到自己的发力、步伐和出刀节奏中,形成了一种迥异于当世任何流派、简洁、凌厉、只求实效的独特风格。他将其命名为——“墨麟七式”,目前仅有三式雏形:格、斩、破。
莹勾依旧是那副模样,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待在小院里,或是摆弄李天然给她找来的各种新奇玩意儿(主要是吃的),或是好奇地观察着蚂蚁搬家、飞鸟归巢。但她对李天然的“修炼”似乎多了几分关注,有时会在他练习时,默默地坐在井沿上看着,血眸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满意”的情绪。
这天傍晚,李天然刚刚结束一轮刀法练习,正在擦拭墨麟刀。莹勾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小手,轻轻按在他之前受伤的胸口位置。
一股比之前更加温和精纯的暖流涌入,最后一丝隐痛也彻底消散。
李天然看着她,心中温暖,轻声道:“谢谢。”
莹勾收回手,血眸望着他,忽然说了一句:“天然,变厉害了。”
李天然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能得到这位“尸祖”如此评价,哪怕只是随口一说,也让他这些时日的苦修有了意义。
“还不够。”他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院墙之外,眼神锐利,“还需要更厉害才行。”
他知道,玄冥教的报复不会太久,张子凡也绝不会轻易放弃。他必须在这暴风雨真正降临之前,让这簇“萤火”燃烧得更旺,让手中的墨麟,磨砺得更锋!
渝州城的夜,依旧深沉。但在这处僻静的小院里,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李天然选择的这条独行之路,注定坎坷,但他握紧了刀,眼神坚定,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