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若虚也缓步跟了过来,目光平静地扫过祭坛上的头颅后,又将目光落在那复杂的符文上,微微蹙眉:“好歹毒的邪咒术。”
“你看出什么了?”薛风禾问。
邹若虚的目光中流出一种对邪术的愤怒,但看向薛风禾时很快平静下来,解释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邪道的‘噬灵魇镇秘仪’,一种古老的窃取仪式。整座古宅都是为了这个仪式而建,这个祭坛就是邪阵阵眼。”
“死在这座古宅的怨灵会向祭坛源源不断地输入阴邪之力,阴邪之力又被祭坛凝练成这些邪咒,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吸取和转移受术者的魂灵与力量。”
“此法恶毒之处在于,它的期限极长,如同缓慢放血,让受术者在无尽的虚弱与痛苦中逐渐消散,最终将其力量化为布阵者所用的‘资粮’。”
薛风禾看向断手,但它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邹若虚所说的一切与他无关。
“那要怎么样才能破解这个邪术呢?”薛风禾问。
邹若虚抬起玉箫轻轻点在下巴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祭坛后,沉吟道:“这座祭坛是用墓土建造的,木克土,只要有一样木行灵炁充沛的法宝自外部冲破这些符文,这邪术阵法就不难破解。”
“那道长,你身上法宝多吗?”薛风禾厚脸皮地问。
邹若虚歉然地道:“抱歉,我是金灵根,所以身上一般只带金行法器。”
“啊,那我们接下去是不是要先去找个厉害的木系法宝啊?”薛风禾顿时有些泄气,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断手,“手哥,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吗?”
断手闻言,却并未指向别处,而是倏地抬起它那修长的手指,坚定不移地、直直地指向了薛风禾。
薛风禾:“???”
薛风禾一脸懵逼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断手,完全搞不懂它的意思:“手哥你什么意思?我没有法宝啊!我穷得叮当响,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身破喜服了!”
邹若虚解释道:“有钱姑娘,前辈并非指你身外之物。所谓法宝,未必是金石之物。人身自有大药,气血便是灵根禀赋的显现。你身上的木行灵炁就极为充沛鲜活,如同初生之草木,生机盎然。”
“对于这种阴邪墓土之阵而言,你本身,就是一件极好的‘破阵法宝’。无需他物,你的一滴指尖血,其中蕴含的生克之理与纯粹木灵之气,便足以扰乱此阵运转,为‘前辈’创造破绽。”
一滴血?
薛风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又看了看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祭坛……这听起来怎么有点疼还有点邪门?
似乎看出薛风禾的迟疑,断手那根坚定的食指又稍稍抬高了一些,精准地指向了她的脑袋。
薛风禾见状一惊,瞬间想起它刚才拧掉那些鬼怪脑袋时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法,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赶紧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声音都发颤了:“手、手哥!冷静!自己人!脑袋……脑袋不行啊!这个真的不行!”
一旁的邹若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如同初月,带着几分率真和无奈,连忙温声安抚道:“别怕别怕,‘前辈’绝非此意。”
他含笑说:“我想,前辈的意思是,不愿你受伤。所以退而求其次,想借你一缕发丝,以真火焚之成灰,洒于阵眼,亦可扰动邪咒,只是效力稍逊于精血,后续破阵恐怕需多费些周折。”
薛风禾闻言,心想,用头发的话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可我明天还要上班,赶着回去睡觉,还是赶紧把剧情过完吧。
于是薛风禾道:“那不成,手可破,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薛风禾狠下心来,拿起剪刀把指腹戳破了一点,将血滴在了祭坛上。
滋——!
那滴血珠触碰到符文的瞬间,竟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非人的嘶鸣从祭坛深处爆发出来!整个祭坛剧烈震动,那些幽绿的符文疯狂闪烁、扭曲,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原本阴寒的气息瞬间变得混乱狂暴!
一直静立的手哥如同得到指令的白色闪电,猛地窜出,指尖凝聚着惊人的力量,精准无比地刺向那几个被血扰乱、光芒急剧明灭的核心符文节点!
咔嚓!咔嚓嚓!
碎裂声接连响起!缠绕在头颅和躯干上的幽绿锁链寸寸断裂!
祭坛的震动达到了顶峰,然后猛地停滞——所有邪异的光芒骤然熄灭,那些蠕动的符文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迅速变得灰败、干裂,最终化为一捧飞灰,簌簌落下。
封印,破了。
以一种比薛风禾预想中更快、更直接的方式。
“成功了吗?”薛风禾问。
邹若虚点头笑说:“成了。姑娘果断,省却了不少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动作轻柔地拉过薛风禾还在渗血的手指,用那方软帕仔细地缠绕了几圈,打了个不松不紧的结。
“没事,这点小伤,再过几分钟它都愈合了,”薛风禾道。
“话虽如此,但既见了血,还是包扎一下为好。这阴宅之地,污秽丛生,小心些总无大错。”
一旁的断手已经跳上祭坛,用指尖触碰了一下那头颅的额头,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薛风禾好奇地凑过去,问道:“手哥,这是你的头吗?”
断手的腕部点了点,然后指了指邹若虚肩上的包袱。
邹若虚取下包袱,小心地放在祭坛上解开。
断手动作迅疾而精准,它将刚刚解封的头颅与其他部件在祭坛上迅速拼接妥当,一具颀长却破碎的男性躯体轮廓便呈现出来,现在还缺少了躯干,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完成这一切后,它毫不停留,如同一道白色闪电般猛地窜出,噗通一声便扎进了旁边那浑浊幽深的水潭里,瞬间没了踪影。
“哎?”薛风禾轻呼一声。
“别担心,他应该是去找其他的身体部件了。”邹若虚道。
“哦哦,”薛风禾把目光放回到祭坛上的头颅上。
白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绢丝,散乱地铺陈在冰冷的石面上,遮挡住了大部分面容。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薛风禾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拨开那些覆盖在脸上的冰凉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