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 龚静姝失声重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猛地看向周围的人,声音带着颤抖,“你……你的意思是要逼我们杀人吗?!用别人的命来换铜钱?!”
纸人脸上的狞笑扩大,那用朱砂画出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它用一种充满恶意的、戏谑的语气确认道:
“聪明!活人的灵魂……尤其是充满恐惧、怨恨、不甘的灵魂,可是上等的‘抵押品’呢。”
邹若虚闻言不喜地蹙了眉。
纸人极其会察言观色,见状连忙收敛了邪笑,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们有本事,去抓几只游荡的孤魂野鬼也行,只不过……那价值可就低多了,远不如现杀的‘新鲜’。”
王房东肥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神惊恐地在韩松、温亭甚至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龚静姝身上扫过,又飞快地移开,生怕被人盯上。
韩松舔了舔嘴唇,眼中凶光毕露,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在场的人。
龚静姝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脸色惨白,不知是在恐惧自己成为目标,还是在……思考别的可能。
虞嫣则死死抱住了自己,眼神疯狂而警惕。
“公寓内所有房间都已开放,”它用那种令人牙酸的、纸张摩擦般的语调宣布,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戏谑,“诸位‘赌徒’可以自行挑选心仪的房间休息……或者,做点别的什么。”
它故意停顿了一下,那空洞的眼窝扫过众人脸上残余的惊惧和新的困惑,才慢悠悠地补充道,仿佛在分享一个贴心的小提示:
“哦,对了,温馨提醒一下,同一个房间里,如果超过两个活人……可是会引来饿了很久的‘阿飘’哦,嘻嘻——”
“阿飘”这两个字它说得格外轻佻,但那其中蕴含的恐怖意味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超过两个活人?”王房东失声叫道,肥胖的脸上满是惊恐,“那、那岂不是……”
“意思就是我们不能待在一起!”温亭脸色难看地接话,他下意识地想靠近龚静姝,但想到规则,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眼神复杂。
韩松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纸人发出“咯咯”的诡笑,身形越来越淡:“祝各位……‘睡’个好觉,可别被‘室友’吓着了哦……” 话音未落,它已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和猜疑链。
“我……我要找个房间!”王房东第一个受不了这气氛,抱着头,像是怕被人跟踪一样,踉跄着冲向最近的走廊,随便推开一扇门就钻了进去,重重关上。
紧接着是温亭和龚静姝,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复杂,最终温亭咬了咬牙,低声道:“各自小心。” 便也相继离开了这里。
韩松冷哼一声,目光在邹若虚、薛风禾以及虞嫣母子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方向,大步离开。
黄毛小弟连忙跟在他后面:“韩哥,等等我啊。”
转眼间,大厅里就只剩下薛风禾几人。
虞嫣猛地从薛风禾怀里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曼曼粗暴地拽了过去。
小曼曼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细声啜泣着:“妈妈,我好饿……”
虞嫣怒声道:“就知道吃!这鬼地方我上哪儿给你找吃的去!闭嘴!”
她的粗暴让怀中的小曼曼吓得噤声,只能小声地抽噎。虞舟也怯生生地走过去拉着妹妹的手,不敢说话。
邹若虚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他上前一步,声音依旧维持着平和,但带着令人信服的认真:“虞女士,把孩子留下。我以我的道心起誓,会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受饿受怕。”
“不行!他们是我的孩子!我必须和我的孩子在一起!”
虞嫣将两个孩子紧紧箍在身前,如同护住最后的筹码,目光死死盯着邹若虚,“你要么就一起保护我们母子三个,要么就一个也别管!休想把我的孩子从我身边带走!”
邹若虚静静地注视着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虞女士,倘若你心中真有半分在乎这两个孩子的性命,此刻就不会拿他们的安危来要挟我。”
“让你带走他们,跟着你担惊受怕,饥寒交迫,甚至可能成为你情绪失控下的发泄对象,那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一种坚定的气势已然形成:“把孩子留下,是你此刻能做出的、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否则……”
虞嫣尖叫道:“否则什么?难道你还要抢走我的孩子不成?你算什么道士!你就是个强盗!土匪!”
邹若虚平静地道:“你之前虐待孩子留下的伤痕,以及在此地被纸人规则所揭露的、你亲口承认的暴行,我都已经录下来了。”
“根据现世律法精神,以及Ac执行收容过程条例,在监护人存在严重危害被监护人身心健康行为,且情况紧急时,”邹若虚的声音带着一种宣读判词般的庄严,“我有权,也有责任,暂时隔离你与两个孩子,以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不再受到你的直接侵害。”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依据充分,将个人干预上升到了规则与道义的层面。
“这不是抢夺,而是临时紧急庇护。”他最后强调,目光坚定地看向虞嫣,“等离开这里,也会有未成年人保护委员会的人来找你。但现在,在这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带着他们走向绝路。”
虞嫣被邹若虚那句“未成年人保护委员会”彻底噎住,脸色由煞白转为铁青。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再骂些什么,却发现所有恶毒的词汇在对方那冷静到近乎规则的姿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随即,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扭曲、怨毒无比的冷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邹若虚,邹道长,你可真是绝世的大善人啊……好,很好!我记住你了!”
这声“记住”里包含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让一旁的薛风禾都感到一阵寒意。
邹若虚对她的威胁恍若未闻。
他上前一步,小心地、几乎是顺势地,从虞嫣那因愤怒和绝望而变得僵硬的臂弯里,将小声啜泣、身体微微发抖的小曼曼,和一直低着头沉默的小舟,接了过来。
两个孩子一离开母亲那充满不安和戾气的怀抱,落入邹若虚温暖、稳定且带着淡淡清冽气息的怀中时,那紧绷的细小身体几乎是本能地松弛了一点点。
小曼曼的放声哭泣渐渐止住,变成了依赖般的、细微的抽噎,小脸下意识地贴近邹若虚的手背。小舟则更紧地抓住了邹若虚的手指,指节泛白,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可靠的浮木。
虞嫣没有再阻拦。
她只是用那双充满了无尽恨意与不甘的眼睛,恶狠狠地、如同要将邹若虚的形象刻入灵魂般剜了他一眼。
然后,她猛地转身,几乎是带着一股决绝的疯劲,冲出了房间,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在空旷昏暗的走廊里急促回响,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邹若虚没有去看她消失的方向。
他低头,轻轻拍抚着怀中两个受惊的孩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
“没事了,别怕,叔叔带你们去找吃的。”
他转身面向薛风禾和奚时,眼神清明而坚定:“我们先找个相对安全的房间安顿下来,尽快找到食物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