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这片荆棘林的范围,奇效立现!
那股一直萦绕不散、催人狂乱的甜腻香气,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空气中弥漫的,是这片树林散发出的、带着些许辛辣感的清新气息,这气息吸入肺中,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头脑中的昏沉和狂躁感被驱散了不少!
那些原本紧追不舍、发出惑人笑声的人木果实,在靠近这片赤色荆棘林边缘时,竟像是遇到了某种天敌般,发出了畏惧的嘶鸣,徘徊不前,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是……‘帝屋’神树!” 莫衡教授一边喘息着,一边惊喜地低呼,她认出了这种奇异的植物,“《山海经》的中次七经中记载,‘有木焉,名曰帝屋,叶状如椒,反伤赤实,可以御凶。’!它的气息和这些倒刺,果然能抵御邪祟凶物!”
虽然帝屋树本身也带着危险的倒刺,但相比于外面那些诡异恐怖的存在,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众人终于得以暂时停下逃亡的脚步,找地方坐下歇息,处理伤势,平复几乎要崩溃的精神。
薛风禾喘息着找了块石头坐着,裤腿上,那黑红交杂、粘稠恶心的污渍看着碍眼,她找了根树枝想把这玩意儿刮下去。
于师青迈步走了过来。
薛风禾疑惑地抬头,只见他的目光如同深潭,先是极快地扫过薛风禾全身,似乎在确认她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最后,那视线落在了那惨不忍睹的裤腿上。
薛风禾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他周身那股不容置疑的沉静气场定在了原地。
他在薛风禾面前蹲下,这个动作让他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与坐着的薛风禾对视,但这个姿势并未削弱他半分气场。
于师青从作战服侧袋里,取出了一小卷干净的、似乎是某种植物纤维制成的布巾,又拿出一个金属小瓶,倒了些无色无味的液体在上面。
然后,他捏住了薛风禾被污染最严重的那部分裤腿布料,用这块布巾把上面的人木果实污垢擦拭下来。
薛风禾忙道:“我自己来吧。”
于师青微微摇下头:“脏,别碰。”
“……谢谢。”薛风禾小声说道。
他闻言,只是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算是回应。
快速利落地处理干净薛风禾的裤腿后,他就起身走向一边。
一旁的嵇逢川给队长史振安使了个眼色。
史振安会意,脸上立刻堆起了爽朗热情的笑容,他朝着静立在于林地边缘的于师青走去,语气熟稔地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敬佩:
“于鬼仙,是吧?这一路过来真是多亏你了!”
他走到于师青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仿佛随口闲聊般,笑着问道:“我看兄弟你对这地方好像门儿清啊?难道之前来过?”
于师青没有立刻回答。他甚至没有看史振安,目光依旧落在林外那片被帝屋树气息隔绝的危险地域,侧脸线条在赤色荆棘的微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就在史振安脸上的笑容快要有些维持不住时,于师青才极缓地、几乎微不可查地摇了一下头。
他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缺乏起伏的调子,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好:
“不曾来过。”
然后,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
“只是……魂梦相通罢了。”
薛风禾听了也不禁疑惑,这是什么意思?是某种血脉感应?是前世记忆的碎片?还是他与这灵山、这建木之间,存在着某种超越空间和时间的诡异联系?
史振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玄之又玄的答案。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什么。
于师青却已收回望向林外的目光,转而淡淡地瞥了史振安一眼。
“休息够了,就准备出发。”他不再给史振安追问的机会,语气不容置疑,“这里,不是久留之所。”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走向帝屋林更深处。
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只见他在一株最为粗壮、赤色最为深邃、倒刺也最为狰狞的帝屋树前站定。
于师青静静地站立在树前,阖上双眼,仿佛在与这株古老的神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随后,他抬起右手,指尖在身前虚划出几个古朴而玄奥的轨迹,口中低吟出简短却充满奇异韵律的音节,那并非已知的任何语言,音调苍凉而古老,仿佛穿越了万载时光,带着对先民与自然的敬畏。
然后于师青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石,看上去像是从建木树根上捡来的析出物,指间变化出一把小巧的竹刀。
他持着竹刀,对着那块玉石,手腕稳定如磐石,运刀如飞!
“唰、唰、唰——”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滞涩,竹刀划过玉石,发出清脆悦耳的细微声响,玉屑如同被引导般簌簌落下。
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那块原本形状不规则的玉石,竟被削磨成了一块上端尖锐、下方方正的规整片状玉器!
造型古朴大气,线条流畅自然,仿佛本就该是这般模样。
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莫衡教授,在看到这成型玉器的瞬间,眼睛猛地瞪大,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颤抖:
“这是青圭!”
她推开挡在身前的队员,快步上前,死死盯着于师青手中那散发着柔和青辉的玉器,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周礼·春官·大宗伯》有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 这是祭祀东方之神的礼器!是人与神之间进行遥远沟通的信物!”
她激动地转向众人,试图让所有人明白眼前之物的分量:“《山海经》中亦多次记载了以玉作为重要祭祀礼器的事件,就像我们现代祭祀先祖是烧香烧纸钱,而上古先民,他们祭神是用玉,或是埋于泥土,或是沉于水底……”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于师青已经开始了下一步。
他看也没看激动不已的莫衡,只是随手从旁边的帝屋树上扯下一根柔韧的青灰色藤蔓,手指灵活地缠绕了几下,便将那块刚刚制成的青圭牢牢捆缚住。
然后,寻了一处高度适宜的枝桠,郑重地将这枚青圭悬挂了上去。
莫衡道:“没错,还有悬玉祭祀法,《中山经》里记载了,‘太牢之具,县以吉玉。’县以吉玉就是悬挂吉玉祭祀的意思。”
当青圭稳稳当当地悬挂在帝屋树上时,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株巨大的帝屋树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灵性,整个树身极其轻微地一震,树冠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