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风禾心头愕然,隐约感知到方才那简单的仪式,似乎真的引动了什么冥冥中的存在。
然而,体内蜒蚰妖毒素催生的高热并未因此消散,反而更加凶猛地在薛风禾四肢百骸间蔓延、冲撞,烧灼着薛风禾的理智。
于师青微微撤开了一些距离,他目光幽邃地看着薛风禾,那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方才缔结契约的郑重,有依旧不变的冷静,也有一丝……询问。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为低沉沙哑:
“继续吗?”
薛风禾犹豫了片刻,各种情绪在脑中激烈交战。但毒素带来的强烈渴望与内心深处那份对他早已滋生的、不容忽视的私心,很快便形成了合击,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所有犹豫。
薛风禾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水光潋滟,终是顺从了本心,声音轻若蚊蚋,却带着豁出去的决绝:
“继续。”
于师青周身那紧绷到极致的克制,如同冰封的河面终于裂开了第一道缝隙。
他低下头,吻上薛风禾的唇。
而这一次,不再是石雕般的沉默。那是一个带着远古蛮荒气息的、生涩却强烈的回应,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
他扶在薛风禾腰际的手掌温度骤然升高,力道收紧,仿佛要将薛风禾揉碎,嵌入他的骨血之中。
于师青俯身,像一头沉默而强大的游龙,在风光秀丽的山川沟壑间缓缓巡游。
风雨被龙徐徐召来,细密而持久地敲打着芭蕉叶片,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芭蕉树因了越演越烈的风雨来回摇晃,颤巍巍地抖着。
龙每一次的垂首触碰都比任何语言更震耳欲聋。
游龙带着来自远古的原始力量,急切,猛烈,但始终没有真正攀折面前烈艳的美人蕉。
只是反复地召来风雨,又细细拭去所有的雨露。沉重有力的龙爪不容抗拒地拢住了难堪风雨的芭蕉树身。
待到风停雨歇,庙外竟已透出熹微的晨光。
薛风禾体内的燥热与毒素早已消散无踪,只余下一种慵懒的疲惫与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彻底洗涤过的宁静。
于师青依旧在她身侧,手臂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环着她,目光却已恢复了一贯的沉寂,只是那沉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薛风禾额间那已经干涸、颜色变深的墨绿色血痕,动作带着一种细微的珍视。
“薛风禾。”他再次唤了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像是确认,是烙印。
薛风禾轻轻应了一声,将脸埋在他肩头,嗅着他身上幽凉微辛的沉香气息混合了神庙古老的尘埃味道。
起身整理衣服的时候,于师青坐在薛风禾背后,轻轻拢住了女孩披散在肩后的长发。
他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动作算不上十分娴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与郑重,仿佛在完成某种重要的仪式。
不过片刻,他便将薛风禾的长发盘成了一个简单而稳固的发髻,掌心变出一条开着淡青小花的细长藤蔓,固定住发髻。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稳稳地插入发髻之中。
薛风禾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触手温润,是玉质的。形状有些奇特,并非寻常的簪钗——那似乎是一支微缩的、长柄斧头形状的发簪!
造型古朴,线条流畅,虽小巧玲珑,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这独特的形制,瞬间让薛风禾想起了在第一个副本初遇他时,他曾使用过的那柄青铜钺。
薛风禾问:“你给我戴的是什么?”
于师青简洁地道:“护身法器,不要遗弃。”
薛风禾点了点头,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回个礼。
脑子重新开始运转的后果,就是忍不住越想越多,越想越偏。
那种古老的仪式代表着什么?
成亲吗?
这支发簪是他给我的聘礼?
可是他昨晚始终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我只是想走个肾啊,没想走心啊! 这剧情发展是不是有点过于隆重了?
可于师青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他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
我要不要问问他呢?
问了会不会被打?
我还能攻略别的男主吗?
就在薛风禾兀自纠结时,于师青已经整理好衣服起身。
薛风禾跟着站起来,脚下微微一软,他几乎是同时伸出手,稳稳地托了她的胳膊一把。
然后,他继续抬头仰望着眼前高大而残破的龙尾神像。
薛风禾站在他身侧,问道:“这是龙神像吗?”
于师青轻轻摇头:“是女娲神,也是高媒神。”
他顿了顿,似在追忆古老的传承,补充道:“传说,帝娲是世间第一任高媒。”
“高媒?就是上古时候执掌婚姻的神?”薛风禾心生不妙之感。
“嗯。”于师青淡然点头,然后掏出两枚青圭,上面不知什么时候雕刻了薛风禾和他的名字。笔画锋锐,深入玉髓,带着一种永恒的意味。
……真是这样,玩球啊玩球了。薛风禾心中叫苦不迭。
于师青手持青圭,朝着那残破却依旧威严的女娲神像,深深地、虔诚敬仰地躬身一拜。
拜罢,他上前一步,将那两枚刻着两人名字的青圭,并排庄重地摆放在了积满尘埃的祭台之上。
薛风禾心里还在激烈交战,要不我读档重新选?但昨晚上的体验其实很舒服……
算了算了,不管了,先继续这样玩下去吧。只要这个存档点不覆盖就还有重来的机会。
正胡思乱想着,于师青朝她道:“走吧,要赶上队伍。”
薛风禾点头,慌忙朝女娲神像也拜了一拜,然后和他一同走出去,边走边问:“传说女娲神是人身蛇尾,可这里的看上去好像是龙?”
于师青道:“龙尾和蛇尾,本就近似,《论衡》记载‘世俗画龙之象,马首蛇身’。应龙也是水虺修炼化身而成。何况古神之形,变化万千,不必执着于相。”
薛风禾颔首道:“哦,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