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之下,露出一张极其冷隽英挺的男性面容。
鼻梁高挺,薄唇缺乏血色,嘴角收势锋利。
整体的脸部轮廓形状,和具体的五官线条走势,全部都透着直线式的干脆利落,以及刀锋般的锐利感。
即便在沉睡中,眉宇间也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峻与疏离。
这无疑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也是令人心惊的。
薛风禾正看得有些出神,忽然——
那双紧闭的眼睫猛地颤动了一下!
在薛风禾惊愕的注视下,那双眼睛倏然睁开!
没有瞳孔聚焦的涣散,没有刚醒来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冰冷彻骨的漆黑,如同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古井,直直地“看”向俯身靠近的薛风禾!
“!”
薛风禾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几乎是同时,一旁的邹若虚反应极快,瞬间移步挡在薛风禾身前,虽然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温和的笑意,但持箫的手已微微抬起,姿态透出不易察觉的戒备。
“看来,‘前辈’的灵识比预料中苏醒得更快。”他语气平稳,仿佛刚才那惊悚一幕并未发生,但目光却谨慎地落在祭坛上。
就在这时,那潭浑浊的水面哗啦一声破开!
手哥如同飞鱼般跃出,苍白的指尖紧紧抓着一大团黑色的水藻,水藻里面依稀可见剩下的躯干和手足。
它精准地落在祭坛边,毫不犹豫地将最后的部件严丝合缝地对接上去!
就在肢体完整的刹那,祭坛上那具躯体猛地绷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吸气声!
更令人惊异的变化发生在那双眼睛上——那原本吞噬一切的、浓稠的漆黑竟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深邃、幽暗如古潭寒玉的墨绿色!
那墨绿色的瞳孔最初依旧空洞,没有焦点,却已不再令人恐惧,反而有种洞悉万物、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幽深与静谧。
它们缓缓转动了一下,似乎是在适应光线,最终,那深潭般的墨绿色瞳孔精准地定格在了薛风禾的脸上。
冰冷,审视,不带丝毫情绪,却也不再是之前的死寂。
薛风禾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只能傻傻地回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绿色眼眸。
断手则在包袱里翻出了之前找到的绣花针和红线,开始穿针引线。
然后,它毫不犹豫地将针尖刺入肩部那平整的断面,开始一针一线地将断臂与躯干缝合起来!
动作流畅、稳定、高效,没有一丝颤抖,仿佛缝合的不是自己的血肉,而是在完成一件寻常的工艺品。
每一针都落在最合适的位置,红线没入苍白的皮肤,留下细密而整齐的针脚。
几乎是同时,一旁的邹若虚也动了。
他单手捏诀,白色的灵光自手心飞出,只见包袱里另外五枚绣花针和红线自动飞出,悬浮于空中,针鼻自行穿过红线。
随着他指尖微动,那五枚针如同被无形的巧手操控,精准地刺入其他几处断面——另一侧肩部、双腿、以及脖颈与头颅的连接处!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断裂处都被红线细致地缝合完毕。
那些红线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闪烁着灵光,然后缓缓隐没入皮肤之下,只留下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痕迹。
就在缝合完成的刹那,异变再起!
覆盖在躯体表面的那些从水潭带出的、湿漉漉的黑色水藻,仿佛被注入生命般迅速蠕动、延展、交织!
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光滑、挺括,颜色愈发深邃如墨,最终赫然化作一袭质地奇特、剪裁利落的黑色箭袖长袍,严丝合缝地覆盖住他颀长的身躯。
宽大的袖口收拢于腕部,衣襟交叠,腰封束紧,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孤傲。
白发披散在墨袍之上,衬得那张苍白英锐的面容,以及那双深潭般的墨绿瞳孔更加惊心动魄。
缝合完成的躯体静卧片刻,那双墨绿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幽深的光泽,仿佛在适应着这久违的完整。
随即,他沉默地、以一种核心力量极强的姿态,缓缓坐起身。
墨色的箭袖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垂下,勾勒出挺拔清瘦的轮廓。
最后一步到了。
那只一直独立行动、救了薛风禾数次、冷静高效得不像话的断手,此刻静静地躺在祭坛边,仿佛一件等待被取回的工具。
男人微微侧过头,白色的长发滑落肩头,那双深潭般的眸子落在自己的断臂处,那里只待最后的连接。
他伸出另一只完好但同样苍白的手,将那只断手拾起,动作平稳地对接在自己的左臂断面处。
没有一丝犹豫,他拿起一旁还穿着红线的绣花针,指尖翻飞,冷静得令人窒息地将最后这处连接细细缝合。
每一针都精准地穿过皮肉,拉紧红线,动作流畅而稳定,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痛楚,或者说,痛楚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那场景诡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一种对自身身体的绝对掌控力。
最后一针收尾,红线再次隐没。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刚刚接好的左手手指,五指张开又收拢,动作从最初的些许滞涩迅速变得流畅自然,仿佛它从未离开过。
至此,彻底完整。
他放下手,墨绿色的瞳孔微微抬起,视线再次落在薛风禾身上,深不见底,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他是男主之一吗?
建模这么优秀,很可能是啊。
薛风禾犹豫了一下,对他露出一个笑脸:“嗨,手哥。”
那双深潭般的墨绿色瞳孔里透出一丝空茫。
他微微偏了下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有了一瞬间近乎困惑的神态,但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邹若虚见状,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那总是含笑的唇角也微微抿起,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意味。
最终,手哥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将视线从薛风禾脸上移开,重新看向来时的那个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