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兽似乎与春阳极为熟稔,轻盈地从灌木丛中跳出,步伐悄无声息。
它先是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春阳的手指,发出细弱的、满足的呼噜声,然后才转过它那可爱的脑袋,用那双纯净的琥珀色大眼睛望向薛风禾,歪了歪头,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这是《山海经》里记载过的小家伙,”春阳解释道,“名字就叫胐胐。性情十分温和。而且……”他顿了顿,紫瞳中光芒流转,“古书上说,‘人饲养它就可以消除忧愁’。由于长得像猫,所以现在又有人给它取名叫‘解忧猫’。”
他对着胐胐低语了几句,那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吟唱。
胐胐听懂了似的,轻轻“喵呜”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它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薛风禾脚边,先是绕着女孩的腿转了两圈,用那条独特的白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脚踝,带来一阵轻柔的痒意。
接着,它后腿微屈,轻盈地一跃,竟准确无误地跳到了薛风禾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了下来。
它抬起头,用那双圆润的大眼睛望着薛风禾,然后伸出带着细小倒刺的粉色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指。
就在它温热的舌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暖流仿佛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流向四肢百骸。
那积压在心底、如同顽固礁石般的憋闷情绪,竟像是被某种温柔的力量悄然抚平、溶解,然后轻轻地……抽走了。
并非遗忘,那些事情依然记得,但附着在其上的尖锐情绪却被神奇地安抚、软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平静,甚至是一丝轻盈的暖意。
薛风禾惊讶地低头,看着怀中这个毛茸茸的、散发着宁静气息的小生命。
它惬意地在薛风禾胳膊上踩了踩奶,发出更加响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神的魔力,让女孩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彻底地扬了起来。
“它……它真的好神奇。”薛风禾惊叹道,忍不住空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它脖颈那圈银白色的鬃毛,手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春阳看着薛风禾和胐胐相处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可爱吧!”他得意地扬起下巴,“它也很喜欢你,要不要把它带回家,这样就算我不在,也有这个小家伙逗你开心了。”
“我很喜欢,可是,我从来没养过小动物……我怕……照顾不好它。”
“怕什么?”春阳轻笑,“有我在啊,不懂的都问我就可以了。如果平时没时间照顾,放在我的花店里也行,我店里也养了好几只超自然小家伙,什么会唱歌的喇叭花精、喜欢睡在钱箱里的招财貔貅幼崽,热闹得很!”
“胐胐过去,绝对不会寂寞,还能帮我‘招待’客人,消除一下那些挑剔客人的坏脾气!”
“真的……可以吗?”薛风禾再次确认,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
“当然!”春阳回答得斩钉截铁,他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胐胐的下巴,小兽发出更响亮的呼噜声,“你看,它自己也同意!那就这么说定了!要是它不听话,或者你有什么搞不定的,随时找我,不保证随叫随到,但我看到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回复!”
“春阳,谢谢你。”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半精灵青年笑眼鲜亮,得寸进尺地问。
彼此间的距离很近,薛风禾能看清他细密鸦黑的睫羽,和左侧脸颊上的一点小痣。
“是啊,我该怎么谢你?”薛风禾有些失神地轻声道。
春阳勾起唇角明朗地笑着,将那边点缀着小痣的脸颊微微侧了过来,想要的答案,不言而喻。
怀里的胐胐似乎也感知到这微妙的气氛,乖巧地缩在薛风禾怀里,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们,不再发出声响。
心跳如同被加快了节奏的鼓点,在胸腔里隆隆作响。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深色的皮肤和墨色的发丝上跳跃,将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如此纯粹的诱惑。
薛风禾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连耳根都漫上热意。
春阳维持着侧脸的姿势,耐心地等待着,嘴角那抹笑意愈发张扬,带着志在必得的笃定。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澈温柔的呼唤:
“有钱,你在这里吗?”
是邹若虚的声音。
薛风禾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弹开一步。
怀中原本惬意的胐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动,不满地“咪呜”了一声,抖了抖毛。
所有的旖旎瞬间烟消云散。
这该死的偷情感是怎么回事?薛风禾心道。
春阳脸上张扬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像是被狂风骤雨席卷而过,碎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转过头,视线像两支利箭般射向声音传来的小径入口,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嘴角下撇,那表情活像是自己珍藏已久、即将到嘴的糖果被人一把抢走了,还是以最云淡风轻的方式。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带着浓浓怨念的字眼,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个邹道长……”
小径那头,脚步声渐近,邹若虚华茂秋松的身影出现在花木掩映之处。
他肩上缠着绷带,脸色比平时苍白些,但眼神依旧温和清澈,在看到薛风禾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和春阳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时,他微微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带着些许询问的温柔笑容。
“果然在这里。”他的目光落在薛风禾身上,似乎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吗?”
“我没事的,邹道长,倒是你,你身上的伤那么重,怎么还到处走?”薛风禾朝邹若虚走过去,担忧地看着他。
春阳也跟了过来,调侃道:“是啊,邹道长,你现在应该躺在病床上好好养伤,别跟我一样,到处遛着医生护士玩。”
邹若虚微微一笑:“多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其实,”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带着十足的诚恳,“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薛风禾和春阳都微微一愣。
邹若虚继续道,语气低沉而认真:“手哥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而且当初我承诺要照顾好他,却没有做到,是我的失职。”
他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求得你的原谅。”
薛风禾连忙摆手:“邹道长,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而且,你也尽力了……”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怪我怪我,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薛风禾歉疚地道,“你伤得这么重,我还那么冲动……”
怀里的胐胐似乎感知到她情绪的低落,不安地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呜”声。
春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扫过邹若虚虚弱的样子和薛风禾脸上的愧疚,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墨色的短发,别过脸去,小声嘟囔:“什么情况……”
邹若虚显然没料到薛风禾会反过来向他道歉,他怔了片刻,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还是怪我考虑不周,让你承受了那些。”
薛风禾道:“没关系,只是,希望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你能多相信我一点,提前告诉我,好吗?”
邹若虚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如释重负,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春阳在一旁看着这“互相揽错、彼此体谅”的场面,终于忍不住了,带着点酸溜溜的语气,硬邦邦地插话道:“行了行了,道歉大会结束没?邹道长,你赶紧回去躺着吧!”
“还有你,”春阳看向薛风禾,紫瞳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别光顾着说话了,把你怀里那小东西抱好,它都快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