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让晚风把其中的苦涩通通带走。真正的如释重负。「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连我自己都曾经认为,我已经将『她』遗忘。」
「因为我那该死的嘴里所吐出的该死的话勾起了你所封存已久的该死的回忆。」泰勒·温勒斯在自暴自弃。
卡尔把手套带上,轻拍泰勒与德瓦洛斯芬格。「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就让时光把它埋葬吧。『若你在空中翱翔,则不会被石头所绊。』时候不早了,我想应该去探望我们的好胖子西蒙了。您和我们一道吗,大人?」
「不必了。」分队长摆摆手,「在你们向艾奥奇大人汇报之前,我就去探望了他。军医说他所受的大多为皮外伤,没有多少大碍。『西蒙之脸皮,妮菈之遁甲』,你们不都是这样开玩笑的嘛?」他笑了,这可以算是入夜以来他第一个真正的笑容。「我还要去军械库检查这次遭遇战的损失情况,就不与你们一起了。也请向他转达我的问候吧,『愿你的肚皮有脸皮的一半厚度』!」
三人的笑声悄然入夜。「您是说军械库吗?那我们倒还可以同行一段。」不等分队长回应,卡尔就径直迈开了步子。他显然还在嗤笑。德瓦洛斯芬格也想一道离去,但他注意到泰勒没有移动脚步。「我知道你有话想说。」分队长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不过在逐渐消失。「但不是这个时候。」
「我...我不知道。」泰勒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想法,也不知道想表述些什么。
「我知道。我们会有机会谈论此事。」德瓦洛斯芬格抛下泰勒一个人留在那里,「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与卡尔一同探望大嘴西蒙,泰勒·温勒斯。」
或许你说得对。泰勒跟了上去,我们会有机会的,我们有机会用刀剑对话。
卡尔依旧走在最前。他仍在嗤笑,假装没有注意身后的战场。
他在树林里行走。茂盛的橡树把天空遮蔽了起来,而他身后的火光也逐渐变得暗淡。虽然四周一片漆黑,不过他亮橙色的眼睛依旧能看的清清楚楚。我现在就像在屎堆上走路。前天的一场大雨让魏玛森林的土地都吸收了足够的水分,现在兰诺德每走一步都要忍受着泥水渗入皮靴的触感。真恶心。
在把没腿烤鸭踢到那名军官脸上之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入了森林。被冒犯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对于好友的担心则是首要动机。那该死的混账哪里去了?他很了解斯特拉的脾性,担心他受了屈辱之后会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他真想大喊他的名字,不过这样也毫无益处。喊声只会引来士兵,而他自己老远就能闻到斯特拉的所在,虽然对方亦是如此。歌莉娅,求你保佑他,别让他乱杀人。
一匹马在隐约中进入了他的视野。这味道...没错,是斯特拉的黑马。马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前肢不停地掘土。「嘿,老兄。」兰诺德简要地打了个招呼。「有没有看见你那个暴躁主人跑哪去了?」
黑马不断地眨动眼睛,鼻孔一张一合。「是吗...他把你扔下就跑啦?」兰诺德帮他顺着鬃毛,还不忘用手爱抚着它的脸。「嗯..我知道他很暴躁....对对对,他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你说他是用『跑』的?这样啊...那应该就不会留下足迹了...真麻烦。」
一只猫头鹰抓着树干,歪着镶有两颗大眼珠的脑袋打量着他们。兰诺德察觉到了它的视线,「别偷窥,小坏蛋。」他转过头,「去抓田鼠吧,不用我帮你把他们骗出来?」
猫头鹰低声鸣叫了两下,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又被拒绝了。」他拍了拍黑马的侧脸,「这些小家伙们总是不亲近我。」
森林里传来一阵恐怖的哀嚎。斯特拉的黑马受了不少刺激,想拔腿逃离。「乖,没事的。小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他的安抚很有成效,黑马在他具有魔力的催眠之下安定了下来。那家伙,肯定又干了不少好事。他骑到小黑的身上,「走,让我们去瞧瞧你那疯主人。」
小黑在兰诺德的指引下走了一段路,但是很快就迷失了方向。集中精神....兰诺德闭上眼睛,让嗅觉更加灵敏。「血...对,是血的味道,小黑。什么血...?我只能分辨出这不是人血....」黑马不停地甩动着脑袋,一根根鬃毛在月色下舞动。「是在那个方向传来的吧?」他指了指西北方向,小黑也表示同意。「那我们走快些。」他催促道,「希望他能满足于那只可怜的猎物。」
在小黑慢跑的这段路程,兰诺德一直在思考对策。他们的父亲都不同意他们作为见习骑士,披上绿斗篷来到郊外参加守卫军。虽然他再三保证,有着精灵斗篷的保护,他们不会受到伤害,加上他会好好照顾斯特拉,却还是引来两位公爵大人的不满。「我不担心你们两个会受到什么伤害,兰诺德。」他父亲虽然语气平缓,但是又让人不容拒绝。「我是担心你,或者斯特拉失控,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斯特拉的父亲也坐在一旁,不过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让他的目光更加冷峻。「吾儿,你要明白。一旦暴露,除了逃离,就是死路一条。」「那如果我们反抗呢?」这句话他想说很久了,但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要在人类面前卑躬屈膝?他想不明白,不过斯特拉父亲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兰诺德,你说反抗?」这是他自露面以来首度发声,「不用说成千上万的人类大军。只消五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外加两个长枪兵就能把你放倒,孩子。」兰诺德想反驳,但是公爵大人没有给他机会。「只要是重要的器官受到严重损毁,即使是你父亲这样的人物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再生。更别说只习惯用两脚站立的你了。」唉,他说得没错。他苦涩地想,以我现在的水平,哪用五个骑士,一个就够了。他回忆起德瓦洛斯芬格与他出神入化的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