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你要带多少人去西墙?」
「一千四百。」
「只有不够一百人驻守营地。」
「如果国家都没有了,」他说,「我还要这些破帐篷来干什么?」
青骑士们行事迅速,断断续续的吼叫让他们更加不安。「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叫?」兰诺德低声询问斯特拉。「你确定撞到城墙上的是石头而不是某种.....生物?」
「我不清楚。」斯特拉将马鞍挂到马背上。「等到了墙边便一目了然。不管那是什么,我都会让它好看。」
「我不太赞同你的意见。」兰诺德按住对方肩膀,「我们最好跟随凯利去红龙岩,而不是墙边。」
「墙边才会有哥德玛人,那些想摧毁辛西亚的南方人。我去红龙岩干什么?纵使那边很可能也会有敌军,但那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他们交给凯利或是什么人都好。我要的是大鱼,首级特别大的那种。」
「....我现在只想确保能够全身而退。」
「噢?」斯特拉冷笑。「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畏惧?小狼崽?」
「风险。」他说。「任何能惹怒你的风险,我们承担不起。」
「别把你的懦弱推到我头上,兰诺德。我不是要待在你羽翼后面的雏鸟,我会飞,而且能飞得很高。任何能惹怒我的东西,我都会让它原地消失。」
「.....这正是我最害怕的地方。」
「嘿。」洛萨小跑到两人中间,看了看两位部下。「你们听好了。」他有些气喘。「听见那些声音了吗?」示意西墙的方向。「我现在越来越怀疑哥德玛人不只是用投石机攻城那么简单,一定也使用了某种程度的.....巫术,所以我很需要你们两个的帮忙。」他停了一下,等待两人的反应,随后又说下去:「我知道我们之前的相处有些不太愉快,我也承认我不太喜欢————或者说是不习惯与你们相处。你们拥有什么超常的感觉,让人不太好受....但是,」他强调,「如今不一样了。我了解了你们的故事,尤其是你。」洛萨抓着兰诺德的肩膀。「我知道你的过去不堪回首,不论是谁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一条恶狗之后都会受到打击的....那些悲惨的经历让你拥有了像是狗一样的.....呃,嗅觉————不,是感知能力。我为此感到抱歉,但此时正是需要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我想让你们跟着我到墙边,帮我们对抗哥德玛人的妖术。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两位少爷。」他拍了拍兰诺德的肩膀,快步走开。
「看吧,我的好搭档。这是命令。」斯特拉忍住笑意。
「...好吧,那我们就去墙边。」他跳上马。「不过,」歪着头的兰诺德皱起眉,「你到底和他说了一些什么我和狗的狗屁往事!?」
自从它撞上城墙的那一刻,它才真正清醒过来。疼痛从它脑后部如同锤击传满它的全身,即便是坚硬的岩石都无法完全消除。一般而言,巨魔的起床气都相当严重,而对于一个苏醒在城墙上刚被自己砸出来的小坑里的岩石巨魔来说,更是如此。不过有件事情让它更加生气,它一半的身子都卡在墙内,动弹不得。
石东自从降生开始,便和别的巨魔别无二致。同样柔软的身体,同样甚至更加丑陋的容貌,还有一点既着的火爆脾气,以及对啤酒的绝对忠诚。它的母亲,背着一些矮小灌木的森林巨魔,给它取了石东这个名字。它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英勇,强壮,无所畏惧。直到他成年以后来到遇到的岩石巨魔都叫石东,它才开始怀疑自己儿时的记忆。
它的童年在排挤与敬畏中度过。排挤是因为它的名字,在它同龄的伙伴之中,大多数都叫伍德(wood),它们身上长着各式各样的草木、枯枝,就像它的母亲一般。至于敬畏,是当母亲在它一岁零三个月的一个无云之夜,往熟睡石东的柔软背部中插入一些透明的石英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矿物让它撕心裂肺地仰天长啸开始,所有它身边的森林巨魔都对它这种与坚硬岩石共生的岩石巨魔产生了敬畏————它们更加不知道的是,其中还包含着取自红龙岩附近的,曾经被红龙安伦科迪尔灼烧过的奇特原石。待它长大以后,它母亲才在闲聊中谈起,那一晚决定了它的命运,因为它很可能会在共生适应期中痛苦的死去。它没有埋怨反而感谢它的母亲,一只森林巨魔成长为岩石巨魔,这可以说是奇迹,而它就成为了那种奇迹。在其他同龄的森林巨魔需要在半夜偷摸着去酒馆或者是在路上偷取大街商人的酒水的时候,它已经获得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它是多比河东桥的守护者、看守者,同时也是奠基人。石东不会忘记人们仰望它抬着成吨石块建桥时的羡慕,也不会忘记农民过桥时交上两个芬利特时的厌恶。从坐在酒馆外的泥地上捧着啤酒桶豪饮,到后来在酒店老板为它留座的座位上用酒杯细缀,都让他的生活越来越与普通巨魔族与众不同,那是上等巨魔才有的生活,是生在繁荣国家内并且有着特殊才能的巨魔才能享受的权利。
但如今物是人非。
石东亲眼看着它亲手建起的石桥被砸烂,而它在四十四个辛西亚长矛兵的长矛面前哭泣。时至今日它依旧记得那些人类的笑声,笑话它原来巨魔也不过如此。它也讶异为何自己的暴脾气与愤怒都藏在了它坚硬的外壳之下,取而代之的只是悲痛。石东从那一刻才明白,它是有多爱这一座陪伴他超过七年的石桥,还有那些每日都在上面留下足迹的农民,以及他们给它的每一声问候。它也是从那时才深知,巨魔这个可悲的物种,无论在它们身上插上什么,它们都依旧柔软脆弱,无论是躯体,还是心灵。
它呻吟了一声,试图先解放自己的双手。
石东决定要坚强,决定要找出自己已经遗失的脾气与愤怒。但无论经过何种努力,它终究只能坐在自己每日坚守的岗位上对着残垣败瓦日日以泪洗面。它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诉说自己的遭遇,诉说辛西亚军的残暴,诉说石东的悲伤。它不在乎路人们是否听见,只是在乎自己有否宣泄。甚至在哥德玛人到来的那晚,它也用着断断续续的简单词语混杂着眼泪与鼻涕,诉说着那一段段触动人心但无人在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