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冥云海翻涌如墨,九道横贯天地的锁链泛着死寂的玄光,将悬空的“镇渊台”死死锁在罡风层中。苏玄立于台沿,指尖捻动的道诀凝而不发,眼底映着台下万丈深渊里沉浮的混沌气——那是上古神魔鏖战后遗留的“心渊”,能照见众生心底最隐秘的执念,亦是他此行要勘破的最后一重关隘。
“道友既已登临,何不踏入渊中?”苍老的声音自锁链尽头传来,黑袍老者悬于虚空,周身萦绕的死气竟与心渊混沌相融,“你毕生求‘平衡之道’,可曾想过,所谓平衡,不过是执念编织的牢笼?”
苏玄垂眸,看着台面上自己的倒影被心渊气扭曲成无数碎片:有少年时宗门覆灭的血火,有悟道途中与挚友决裂的寒夜,亦有执掌乾坤时不敢卸下的重担。这些碎片交织成网,正是心渊要他直面的“执念之障”。他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黑白双鱼玉佩,玉佩旋转间,竟将周遭紊乱的气息稍稍捋顺。
“前辈以心渊为饵,诱我沉沦执念,无非是想借我道心之破绽,挣脱镇渊锁链罢了。”苏玄声音平静,目光却穿透混沌,落在老者黑袍下若隐若现的魔纹上,“上古魔神被封印前,曾以‘执念化道’之术侵染心渊,你便是那缕残魂所化的执念之影,对吗?”
老者闻言狂笑,黑袍鼓胀如帆,九道锁链骤然收紧,镇渊台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好眼力!可惜你看透又如何?心渊之内,无人能逃开自己的执念——你求平衡,便怕失衡;你掌秩序,便惧混乱;你护苍生,便忧覆灭!这些恐惧,便是你道心的裂缝,今日我便从这裂缝中,剖出你的心魔!”
话音落,心渊中陡然冲出无数虚影,皆是苏玄此生经历过的悔恨与遗憾:宗门覆灭时师尊推他离开的背影,挚友转身时眼中的失望,苍生跪拜时暗藏的惶恐……虚影们嘶吼着扑来,每一道都带着能撕裂道心的力量。苏玄周身的护体灵光瞬间黯淡,黑白玉佩的旋转速度也慢了下来,他能清晰感受到,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正在松动——那是他从未敢直面的“惧”:惧自己毕生追求的平衡,终究抵不过天道无常;惧自己守护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平衡之道,并非无懈可击的铜墙铁壁。”苏玄忽然收了道诀,任由一道虚影穿透肩头,鲜血溅落在台面上,却在触碰到心渊气的刹那,被黑白玉佩引着融入双鱼纹路,“它是流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是阴阳,相生相克,缺一不可。有执念,便有放下;有恐惧,便有直面——这才是真正的平衡。”
他抬手抚向心渊,掌心的玉佩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那些扑来的虚影竟在光芒中停滞,继而化作点点灵光,被玉佩吸纳。老者见状大惊,疯狂催动锁链欲将镇渊台拽入心渊:“不可能!心渊照影,无人能勘破执念!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未勘破,亦未挣脱。”苏玄踏步向前,径直走向心渊深处,周身的道韵与混沌气交织,竟在深渊中开辟出一条明暗平衡的路径,“我只是明白,执念并非枷锁,而是道的一部分。正如阴离不开阳,缺了执念的道,亦是残缺。”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心渊最深处的混沌核心时,九道镇渊锁链突然震颤起来,黑袍老者的虚影开始溃散,他难以置信地嘶吼:“你竟以执念入道,补全了平衡之理?这不可能……魔神大人的算计……”
“天道无恒,唯变方恒。”苏玄的声音在深渊中回荡,黑白玉佩融入混沌核心,原本死寂的心渊竟泛起生生不息的气息,“你困于‘执念是障’的偏执,却忘了,道的本质,本就是容纳万物。”
锁链崩断的脆响响彻云海,镇渊台缓缓沉入心渊,却在接触到新生的气息时,化作一道流光融入苏玄体内。他立于渊心,周身阴阳二气流转,眼底不再有丝毫迷惘——那些曾让他动摇的执念,如今都成了道心的基石。抬头望向云海之上的天光,苏玄知道,此行之后,他的平衡之道,才算真正圆满。
而在他未曾察觉的角落,一缕极淡的魔纹悄然隐入心渊深处,与新生的气息相融无间,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世间的平衡,从来都藏着不为人知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