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劝业博览会,人潮涌动,万国商贾云集,各色皮肤、各样语言交织出一片喧嚣繁华。巨大的展馆内,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欧美强国的工业品占据着最显眼的位置,蒸汽机、纺织机、各式枪械,无声地炫耀着技术实力。
相较之下,来自云南的展台显得有些“土气”。除了几色鲜亮的丝绸、几块品相不错的玉石和那名声渐起的“霜雪盐”,最核心的位置,摆放着几块其貌不扬的黑色“石头”,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书“滇南奇矿动力石”。
起初,并未有多少人留意这角落里的展品。洋人客商们对那些庞大的机器更感兴趣,而华人商贩则围着绸缎玉石打转。“动力石?云南的石头?能有什么动力?”几个操着广府口音的商人瞥了一眼,摇着头走开了。
林景云一身熨帖西装,站在展台后,神色平静,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陈山有些沉不住气:“先生,要不……我们演示一下?”
林景云微微颔首。
技术员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巴掌大小的“动力石”,连接上导线,接入旁边一台小巧的、从未有人见过的风扇。随着开关按下,那风扇竟无声地飞速旋转起来,带起一阵清凉的风,吹动了展台前的几缕流苏。
这立刻吸引了附近一些人的注意。“咦?这小玩意儿倒是精巧,不用烧煤,也不用手摇,怎么就动了?”
“靠那块黑石头?”有人指着“动力石”,满脸狐疑。
技术员又拿起另一块稍大些的“动力石”,连接到一组并排悬挂的十个灯泡上。开关按下,十个灯泡瞬间发出明亮而稳定的光芒,将整个展台照得亮如白昼,远胜于周围那些摇曳的煤油灯。
“嚯!这可比铅酸电池强多了!”一个戴着圆框眼镜、像是懂些电学的华人惊呼,“这么小一块,能带这么多灯泡?这得用多久?”
技术ion员朗声道:“诸位请看,这风扇和灯泡,自今日开馆便已接通,预计可持续运转至少三日夜,无需任何补充!”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三天三夜!如此小巧的“石头”,竟有这般持久的动力!铅酸电池笨重不说,续航也远不及此。
人群“嗡”地一下围了上来,将云南展台围得水泄不通。惊叹声、询问声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宝贝?真是云南的矿石?”
“这‘动力石’怎么卖?可能量产?”
“先生!可否让我们仔细看看?”
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也挤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奇和难以置信。他们对着“动力石”指指点点,低声用外语交谈,眼神中充满了探究和估量。
林景云适时上前,用流利的英语介绍:“诸位,这便是来自中国云南的‘滇南奇矿动力石’。它轻便、高效、持久,代表着动力源的一种全新可能。我们带来的样品有限,但其潜力无限。”
接下来的几天,云南展台成为了整个博览会最耀眼的明星。“滇南奇矿动力石”驱动的小风扇不知疲倦地旋转,灯泡持续散发着光芒,彻底征服了所有参观者。怀疑变成了狂热,订单意向如同雪片般飞来,不仅有华人商行,更有来自英、法、德、美等国的洋行代表,纷纷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
闭幕式上,毫无悬念,“滇南奇矿动力石”以其划时代的性能,一举夺得博览会最高荣誉——特等金奖!当林景云从颁奖官员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奖牌时,全场掌声雷动。他看到了同胞们与有荣焉的激动泪光,也看到了那些西方代表眼中复杂难明的神色。
他知道,牌,已经打出去了。
博览会结束后,林景云并未急于返程。他婉拒了大部分公开的宴请和洽谈,却在一个夜晚,秘密会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男爵(注:此处人物应为冯·克特勒男爵,根据核心剧情调整)。
会面地点是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包间,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苦涩香气。冯·克特勒男爵五十岁上下,眼神锐利,举止间透着普鲁士军人的严谨。
“林先生,”克特勒呷了一口咖啡,开门见山,“贵方的‘动力石’,令人印象深刻。其能量密度,远超我们目前所知的任何便携能源。”
林景云微微一笑:“男爵过奖了。不过是云南深山里的一点土产。”
“土产?”克特勒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林先生,我们都是明白人。这种‘土产’,若用于军事,其价值无可估量。更小、更轻的通讯设备,更持久的照明,甚至…驱动小型潜水器或鱼雷…想象空间太大了。”
林景云心中一凛,这德国人果然眼光毒辣,直接看到了军事应用。他不动声色:“男爵的想象力很丰富。不过,我们目前只考虑民用市场。”
“民用市场自然广阔,”克特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德国,对更深层次的合作更感兴趣。林先生,您不远万里将此物带来南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一个金奖和一些民用订单吧?云南地处边陲,强邻环伺,想必林先生深有体会。”
林景云沉默片刻,端起咖啡杯,目光沉静地看着对方:“男爵想说什么?”
“很简单,”克特勒摊开手,“德国需要贵方的‘动力石’技术,或者,至少是稳定的、优先的供应权。作为回报,德国可以提供贵方急需的东西。比如…武器。”
林景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平静:“哦?什么样的武器?”
克特勒身体后靠,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德国陆军现役的毛瑟1898式步枪,一千支。mG08马克沁重机枪,二十挺。配套的7.92毫米毛瑟弹,十万发。另外,还有一万枚我们最新式的木柄手榴弹,附赠全套设计图纸。如何?”
林景云的手指微微收紧。德制现役步枪!马克沁重机枪!还有手榴弹和图纸!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这批装备,他的护盐队将脱胎换骨!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缓缓道:“男爵阁下真是慷慨。只是,‘动力石’的核心技术,恕难外售。优先供货权,倒是可以谈。我们需要确保这批…‘货物’,能安全、隐秘地运抵云南。”
“当然,”克特勒点头,“技术我们可以慢慢谈,优先供货权是底线。至于运输,德国有的是办法。我们会将枪械拆解,伪装成机器零件、矿山设备,分批装船,经由海防、或者缅甸,进入云南。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成交!”林景云伸出手,“希望我们的合作,像这‘动力石’一样,高效而持久。”
克特勒握住林景云的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为了德意志与…云南的友谊。”
接下来的几个月,一切都在秘密而高效地进行。伪装成各种零件的德国枪械,如同涓涓细流,通过隐秘的渠道,跨越山和大海,悄无声息地汇入云南腹地。最终,在黑井盐场深处一个废弃、经过加固改造的巨大矿洞内,这些钢铁“零件”被重新组装起来。
一支崭新的毛瑟步枪,枪身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枪机开合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挺挺狰狞的马克沁重机枪,被稳稳地架在三脚架上,黑洞洞的枪口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还有一箱箱码放整齐的手榴弹和黄澄澄的子弹。
林景云集合护盐突击队全体队员,在矿洞前的秘密训练场举行了一场简单而肃穆的换装仪式。
当三百名队员脱下原来的杂式旧枪,换上崭新的德制毛瑟步枪,腰间挂上手榴弹,看着那二十挺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马克沁重机枪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呼吸变得粗重。
“弟兄们!”林景云站在高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我们是护盐人,护的是云南的盐,更是云南的根!以前,我们用大刀长矛,用土枪旧炮,对抗豺狼虎豹!今天,我们有了利器在手!”
他指向那些崭新的武器:“看看你们手中的枪!这是当今世上最好的步枪!看看那些机枪!它们喷吐出的火舌,将撕碎一切来犯之敌!从今天起,你们不再仅仅是‘护盐突击队’!你们是云南的第一道钢铁屏障!”
“吼!”三百名队员齐声怒吼,声震四野。他们挺直了腰杆,握紧了手中的步枪,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杀气。原本还有些散漫的队伍,此刻竟隐隐透出一股正规军人才有的铁血气势。
林景云满意地点点头。这只是第一步。剩余的七百支步枪和大部分弹药、手榴弹,都被仔细涂油保养,用油布层层包裹,秘密藏匿于盐矿深处那些只有极少数核心人员知晓的废弃矿洞中,等待着未来需要它们的时候。
站在矿洞口,感受着从深处吹来的阴凉的风,林景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南洋之行,收获远超预期。金奖只是敲门砖,真正的价值在于换回了这批足以改变力量对比的军火。
有了“动力石”这张经济牌,又有了德制武器这张军事牌,他在云南这盘棋局上,落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子。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也必将更加严峻,但他手中的力量,正在稳步增强。这天下牌局的走向,他有信心,将由自己来深刻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