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六月,盛夏的时光飞逝,转眼已是民国三年六月。演兵场的硝烟早已散尽,那冲天的呐喊声却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新的希望之火,此刻在昆明城东熊熊燃起——那便是林景云一手筹建的云南实业学堂。
六月二十六日,实业学堂迎来了首批毕业的日子。没有铺张的庆典,只有简朴而庄重的仪式。学堂广场上,数百名身穿青色布衣的学子,胸膛挺得笔直,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渴望与担当。他们是云南新式教育结出的第一批果实,是林景云“实业兴邦,强军护国”理念最鲜活的体现。
蔡锷、林景云以及一众军政要员出席了毕业典礼。阳光洒在广场上,照亮了他们眼中同样炽热的光芒。林景云站在台上,望着下方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心中激荡。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有力:“诸位同学,今日,你们从实业学堂毕业,这不仅仅是学业的结束,更是报效国家的开始!”
“三年寒窗,你们不仅掌握了书本上的知识,更在实践中学会了将理论化为现实的力量。兵工厂的轰鸣,矿山的深邃,铁路的延伸……未来云南发展的每一个角落,都将有你们的身影!”林景云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你们中的绝大多数,将直接进入兵工厂、矿山、铁路等部门,成为支撑云南新工业、新军事的技术骨干。你们手中的图纸、你们脑中的计算、你们汗水浇灌的成果,将是云南崛起最坚实的基础!”
广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学子们的眼神更加明亮。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知道这些知识和技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改变云南积贫积弱的命运,意味着不再受制于人。
林景云抬手示意掌声停歇,接着宣布了一个更令人振奋的消息:“根据我们与德国达成的《滇德矿业开发与技术合作协定》,首批将从优秀毕业生中选拔五十名学子,赴德国柏林工业学院深造!你们此去,不仅是学习世界最先进的技术,更是代表着云南,代表着华夏!将夷狄之长技,尽数学来,以强我华夏之根本!”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沸腾了。能够出国深造,这在当时的中国是何等荣耀的机会!被选中的五十名学子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紧紧攥着拳头,心中涌动着为国求学的壮志。他们知道,这不仅是改变个人命运的机会,更是将云南、将中国从落后泥潭中拉出来的希望所在。学成归来,他们要用自己的双手,建造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强大工业!为国为民的决心,如同烈火般在他们心中燃烧。
典礼结束后,林景云与蔡锷并肩而行,谈论着学堂的未来规划。蔡锷拍了拍林景云的肩膀:“少川,这实业学堂,办得好!人才,才是强滇固本的根基。”
“午亭兄谬赞了。”林景云笑了笑,“不过,学堂的建设还远远不够。特别是女子教育,我们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女子教育?”蔡锷略显诧异,但他很快便理解了林景云的深意。要彻底改变一个社会的面貌,必须解放全体民众,包括女性。
这正是苏映雪一直在积极推动的事情。在林景云的支持下,实业学堂设立了医护科,并吸纳了小翠之前组织的护士培训班学员。同时,学堂决定首次招收女生,开设工业、医护等多个专业的课程。
然而,这一举动却如同捅了马蜂窝。云南省内保守的士绅阶层炸开了锅。在他们看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抛头露面去学堂读书,甚至学习那些“奇技淫巧”的工业技术,简直是伤风败俗,有违祖训!
一时间,各种反对的声音甚嚣尘上。保守士绅们联合起来,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份联名上书,递交给了省公署,强烈抵制实业学堂招收女生,要求立刻停止这一“荒唐”的决定。报纸上、茶馆里,关于女子应不应该上学、应不应该学习工业技术等话题引发了激烈的社会争议。守旧派与维新派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林景云和苏映雪对此早有预料,他们没有退缩。在蔡锷的支持下,实业学堂坚持原计划,按期举行了首批女生的入学典礼。
典礼定在七月初的一个晴朗早晨。虽然争议不断,但仍有数十名勇敢的女生在家人的支持下,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来到了实业学堂。她们是云南新女性的先行者,是打破千年桎梏的第一批人。
然而,就在入学典礼即将开始之际,意外发生了。
一群穿着破旧、面目凶恶的流氓突然冲到学堂门口。他们手里拎着木桶,里面装着散发着恶臭的粪水。在士绅雇佣者的指使下,这些流氓狂笑着,将桶里的粪水猛地泼向学堂的大门和墙壁!
恶臭瞬间弥漫开来,黄褐色的污秽溅得到处都是,污损了洁白的墙面,也溅到了前来参加典礼的学生和家长身上。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女生们吓得尖叫起来,家长们愤怒地呵斥,学堂的教员和警卫冲上前去制止。流氓们泼完粪水,扔下木桶,在士绅雇佣者的掩护下,迅速逃离了现场。
学堂门口,污秽不堪,恶臭冲天。前来参加典礼的学生和家长们,脸上写满了震惊、屈辱和愤怒。那些勇敢迈出第一步的女生们,更是眼眶含泪,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保守士绅们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试图将她们的求学之路彻底断绝。
消息很快传到了省公署,传到了蔡锷和林景云耳中。
正在处理公务的蔡锷听闻此事,霍然起身,脸色铁青,双眼喷火。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混账东西!”蔡锷怒吼出声,声音如同炸雷,“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污蔑学堂,欺辱女学生!这些宵小简直无法无天!”
他立刻召来了巡防营长,目光锐利如刀:“本都督命令你,巡防营必须在三日之内,将所有参与泼粪的暴徒以及指使他们的幕后主使者,全部缉拿归案!”
“是,都督!”巡防营长立刻立正,额头冒汗。他知道蔡都督的脾气,更知道这件事情触碰了蔡都督的底线。
蔡锷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严厉:“抓到之后,不必审问,立刻给我重重惩办!所有暴徒和主使者,全部给我戴上枷锁,当街游街示众!让所有昆明的百姓都看看,这就是胆敢阻挠新政、破坏学堂、欺辱女学生的下场!”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所有心怀鬼胎的宵小看看,在云南,谁敢阻挠新政,便是与我蔡锷作对,与云南百万军民作对!我绝不姑息,绝不手软!”
“是!卑职立刻去办!”巡防营长领命而去,脚步匆匆。
林景云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同样凝重而愤怒。保守派士绅的手段如此下作,已经不仅仅是思想上的分歧,更是对新政的公然挑衅。但蔡锷的反应如此迅速而强硬,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云南,有蔡锷这位坚定的盟友,他推行新政的阻力便小了许多。
他知道,经过这次事件,那些观望的、犹豫的士绅们,都会重新掂量掂量,在云南,究竟是谁在主导方向,谁的力量更强大。而那些遭受屈辱的女生们,她们的泪水不会白流。这份屈辱,将化作她们更坚定的求学动力,化作未来报效国家的决心!
巡防营的捕快们迅速行动起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在昆明城里展开了雷霆般的搜捕。那些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流氓和士绅雇佣者,在巡防营的全力追捕下,根本无处遁形。仅仅一天一夜,首批参与泼粪的流氓就被全部抓获。顺藤摸瓜,巡防营很快便锁定了幕后的几位主要指使士绅。
三天期限未到,所有涉案人员便被一网打尽。
按照蔡锷的命令,这些泼粪的流氓和指使他们的士绅们,被戴上了沉重的木枷,串成一串,在全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游街示众。
平日里养尊处优、自视清高的士绅们,此刻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脖子上套着冰冷的木枷,被捕快们推搡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慢前行。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那些泼粪的流氓则更是狼狈不堪,脸上带着惊恐和懊悔。
巡防营特意安排捕快大声宣读他们的罪状:“这些人,胆敢污蔑学堂,阻挠女子入学,恶意泼粪,破坏新政!特奉蔡都督之命,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当看到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士绅竟然落到如此地步,许多百姓心中都感到一阵解气。特别是那些支持新政、支持女子入学的家庭,更是拍手称快。而那些原本打算继续观望甚至暗中作梗的保守派,看到这一幕,无不心生寒意,胆战心惊。蔡锷的手段,凌厉而直接,根本不给任何人留面子,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了新政府推行新政的决心和力量。
游街队伍经过实业学堂门口时,学堂的师生们都站在门口,望着这些狼狈不堪的罪人。那些遭受过屈辱的女生们,此刻眼中已没有了泪水,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的光芒。她们知道,这是新政府在为她们撑腰,为新政开路。
这次事件,虽然过程丑陋,但结果却狠狠地震慑了保守势力,为实业学堂特别是女子教育的顺利开展,扫清了障碍。
在经历了泼粪事件的屈辱和蔡锷雷霆手段的洗礼后,实业学堂的首批女生,以及后来的学子们,都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为国为民”的意义。她们的求学之路,不仅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是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为了让云南不再落后,让华夏不再受欺凌。她们将带着这份决心,在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上,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