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的激昂情绪如同燃烧的火焰,映照着每一张兴奋的面孔。林景云双手向下压了压,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斩倭刀与新式火器的列装,只是我们打造一支无敌铁军的开始。接下来,便是具体的落实与执行。时不我待,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将这支独立骑兵旅的骨架搭建起来,将战斗力磨砺出来!”
他目光转向殷承瓛:“殷参谋长。”
殷承瓛踏前一步,身姿笔挺:“卑职在!”
“骑兵旅的编制方案已经议定,你即刻负责落实!”林景云语速加快,条理清晰,“第一,立即传令各原师、旅所属的骑兵单位,所有人员、马匹、装备,限期向新成立的骑兵教导总队报到,参与统一整训!不得有误!”
“第二,军事训练处务必围绕骑兵的核心作战任务——快速突击、战场遮断、敌后袭扰、以及配合步兵大纵深穿插,制定详尽的骑兵训练大纲与考核标准。骑兵的训练场地,要依山傍水,模拟各种复杂地形,务必加紧建设,一应设施都要最高标准!”
“第三,”林景云顿了顿,强调道,“骑兵旅直属队的建设,包括侦察、通信、工兵、辎重等单位,必须与作战部队同步组建,同步训练,确保形成完整的作战体系。”
“第四,我之前提过的《骑兵手语二十八式》,由你牵头,组织富有经验的老骑兵和机敏的年轻人,尽快编创出来。这套手语要简单实用,易学易记,务必在教导总队中率先推广训练,保证在嘈杂战场和静默渗透中都能有效指挥!”
殷承瓛目光炯炯,大声领命:“请督军放心!承瓛定不辱使命,各项事宜,保证按时按质完成!”他心中已然勾勒出骑兵旅从无到有,从雏形到精锐的壮阔蓝图,每一个细节都开始飞速盘算。
林景云微微颔首,又看向庾恩旸:“庾部长。”
庾恩旸精神抖擞地出列:“到!”
“后勤乃是强军之基石,骑兵旅的后勤保障,更是重中之重。”林景云说道,“第一,骑兵教导总队的营区建设,现有基础上必须进一步完善。马厩、训练场辅助设施、勇士们的营房、食堂、澡堂,都要高标准建设,务必让勇士们感受到家的温暖,无后顾之忧!”
“第二,库房中所有新到的护国19式山地步骑枪、新制军服、马鞍马具、单兵装具等,立即组织人员清点登记,按照骑兵旅的编制,集中管理,统一配发到每一位勇士手中。确保人手一件,尺寸合体,质量过硬!”
“第三,针对骑兵部队的特殊性,必须建立完善的兽医体系。军马即是勇士的第二生命,要从各处延请高明兽医,组建兽医站,储备常用马药。同时,考虑到我们各族勇士的饮食习惯,必须设立民族膳食专区,确保伙食多样化,营养均衡。军粮制作也要革新技术,研究易于携带、保存,又能快速补充体能的骑兵口粮!”
“第四,立即对接军医处,在骑兵教导总队营区内,高标准建立医疗站,配齐医生护士和常用药品器械,保证勇士们平日的健康与战时的救治!”
庾恩旸听得连连点头,每一条都关乎骑兵旅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他抱拳道:“督军深谋远虑,恩旸领命!定将骑兵旅的后勤打造成全军的标杆!”他仿佛已经看到,崭新的营区拔地而起,勇士们穿着簇新的军服,牵着膘肥体壮的战马,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林景云的目光扫过李鸿祥:“李总教官。”
李鸿祥身形挺拔,目光坚毅:“卑职在!”
“一支军队,军魂是根本。骑兵旅的勇士来自五湖四海,多个民族,思想政治工作尤为重要。”林景云郑重其事,“你要牵头负责,第一,加强政治教育,向勇士们讲清楚我们为何而战,为谁而战!国家大义、民族荣辱,要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第二,从全军乃至地方上,选拔精通各民族语言或是有语言天赋的人才,充实到骑兵队伍中,担任翻译和思想骨干,扫清交流障碍。第三,必须加强多民族人文关怀,尊重各民族的风俗习惯,严禁任何形式的歧视与偏见,营造团结友爱、亲如兄弟的内部氛围,保证我们骑兵部队的团结与无往不胜的战斗力!”
李鸿祥正色道:“督军所言极是!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鸿祥必将竭尽所能,将骑兵旅打造成一支政治坚定、思想统一、内部团结的铁军!”
最后,林景云看向一直安静聆听的周淮安:“周厂长。”
周淮安向前一步,脸上带着工程师特有的严谨与兴奋:“督军有何吩咐,淮安万死不辞!”
“‘斩倭刀’的名字已经定了,接下来就是生产!”林景云的眼神锐利起来,“昆明兵工厂必须立刻行动,组建专门的‘斩倭刀’生产线!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调集多少人手,克服多少困难,先期一万把,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保质保量完成!后续还要根据需求持续生产!”
“同时,”林景云补充道,“兵工厂要与骑兵部队紧密配合,派技术人员深入一线,了解他们的实际需求。我们要为骑兵部队量身打造一整套马上维修器材,方便他们在战场上随时保养和修复武器装备。还有,河曲马体型高大,现有的马鞍马镫可能不完全适用,你们要结合河曲马的体型特点,进行优化设计和生产,确保人马合一,最大限度发挥骑兵的冲击力!总之一句话,全力配合好骑兵旅的组建工作,需要什么,兵工厂就提供什么!”
周淮安激动得脸庞微微涨红:“督军放心!斩倭刀,我们保证用最好的钢材,最精湛的工艺!维修器材和马具的优化,我们立刻组织技术攻关!昆明兵工厂全体同仁,定为骑兵旅的勇士们献上最锋利的刀,最合用的装备!”他仿佛已经听到了锻锤的铿锵声,看到了在烈火中淬炼成型的刀锋闪耀着寒光。
“好!”林景云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诸位,军令如山!从即刻起,云南全军,进入为期三个月的全面整训期!各部队要以此为契机,严格操练,裁汰老弱病残,保留精锐骨干!各级指挥官要以身作则,从难从严要求部队!同时,要加大讲武堂毕业学员的分配力度,让他们充实到军队中基层,为我滇军注入新的活力与更为先进的军事理念!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面貌全新、战力飙升的铁血滇军!”
“遵命!”会议室内,将领们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命令一下,整个云南军事体系如同上了发条的精密机械,高速运转起来。
殷承瓛雷厉风行,参谋部作战、军务、情报各部门人员被他调动得脚不沾地。一道道命令雪片般飞向各部队,原各单位的骑兵们,无论老少,接到命令后,有的恋恋不舍地告别熟悉的步兵袍泽,有的则兴奋地打点行装,憧憬着在新成立的独立骑兵旅中建功立业。一时间,通往昆明骑兵教导总队预设营地的各条道路上,马蹄声声,人声鼎沸。军事训练处灯火彻夜通明,殷承瓛亲自带着一群经验丰富的老骑兵军官和年轻的参谋军官,摊开巨大的沙盘和地图,反复推敲骑兵训练的每一个科目,从单兵骑术、马上劈刺、马上射击,到班、排、连、营级的战术配合,再到与步兵、炮兵的协同作战,每一个细节都抠得极细。新的训练场地选址在昆明郊外一片开阔地带,背靠小山,面临滇池,挖掘机轰鸣,工兵部队挥汗如雨,依照图纸迅速平整场地,修建障碍,模拟壕沟、断崖、林地等各种地形。至于《骑兵手语二十八式》的编创,殷承瓛更是亲力亲为,召集了几位曾在北方与俄军骑兵交过手、懂得一些哥萨克骑兵手语的老兵,结合汉族、藏族、白族等民族勇士的习惯手势,反复比划,逐条确认,力求简单明了,战场实用。
庾恩旸的后勤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骑兵教导总队的营区本就有一些基础,但在庾恩旸的严格要求下,所有设施都在翻新和扩建。一排排崭新的马厩按照通风、采光、卫生的最高标准搭建起来,确保每一匹战马都能得到精心照料。勇士们的营房也进行了改造,增加了床铺的舒适度,配备了统一的储物柜。食堂里,专门请来的回族厨师和藏族厨师正在和汉族厨师交流,研究如何调配出既符合各民族口味又营养丰富的菜肴。仓库外,一箱箱崭新的护国19式山地步骑枪被小心翼翼地搬运出来,枪身上的烤蓝闪烁着幽光,每一支枪都经过严格检验。军服厂加急赶制的新式骑兵军服,颜色更加适应山地林间作战,款式也更为英武合体。兽医站里,几位从民间高薪聘请来的老兽医,正带着年轻的学徒整理药品,检查新到的医疗器械。医疗站的建设也在同步进行,军医处的叶春秋亲自派人指导,确保药品齐全,设施完善。
李鸿祥则带着他的政治部干事们,深入到了每一个即将组建的骑兵连队。他亲自编写了通俗易懂的政治教材,用一个个鲜活的例子,向来自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勇士们讲述国家危亡的形势,讲述军人的职责与荣耀。“我们为何而战?为我们身后的父老乡亲不被欺凌!为我们脚下的土地不被侵占!为我们中华民族的独立与复兴!”他洪亮的声音在临时搭建的教育场上回荡,激起了勇士们强烈的共鸣。他还特意组织了语言学习班,鼓励通晓多种语言的士兵教习其他战友,简单的日常对话,常用的军事口令,都在学习之列。各种联谊活动也搞得有声有色,篝火晚会上,各族勇士围坐一起,唱着各自民族的歌谣,跳着欢快的舞蹈,隔阂在笑声中消融,友谊在交流中滋长。
昆明兵工厂内,更是热火朝天。周淮安将林景云的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工厂都沸腾了。最好的工匠,最好的钢材,全部向“斩倭刀”生产线倾斜。为了保证刀的品质,周淮安亲自守在淬火池边,盯着每一把刀的锻造和热处理过程。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一把刀,这是战士的生命,是云南的决心。一万把的任务压下来,工人们三班倒,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歇,车间里锤打声、砂轮摩擦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激昂的工业交响乐。与此同时,一支由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和技师组成的小分队,已经带着测量工具和图纸,进驻到骑兵教导总队,与骑兵们同吃同住,详细记录河曲马的各项生理数据,收集战士们对马鞍马镫的使用反馈,准备进行针对性的改良。
整个云南,从军队到工厂,都沉浸在这种紧张而充满希望的氛围中。为期三个月的整训如火如荼,老弱被坚决淘汰,精锐被悉心打磨,讲武堂的毕业生们如同新鲜血液,带着朝气与新知,迅速融入各级部队,开始在基层岗位上发光发热。
就在滇军紧锣密鼓进行军事革新与力量积蓄之时,医疗领域也传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来自随军女医程白芷。这位苗医世家出身,又曾远赴德国深造的年轻女医,一直在协助她的爷爷程老太医和柳老郎中整理浩如烟海的中医古籍与民间验方。云南多山,瘴气毒虫滋生,各少数民族在与自然和疾病的长期斗争中,积累了许多独特的医药知识。其中,苗族对于三七的运用,尤为独到。
一日,程白芷在帮助爷爷校对一份关于苗药“三七止血膏”的古方时,注意到其中对三七炮制和配伍的描述,与她所学的现代药理学知识隐隐有所印证,但古方中的剂量描述却十分模糊,多用“少许”、“一撮”之类的词语。她想起了林景云大力推广的玻璃量具,这些精确的工具,正好可以为传统方剂的剂量提供标准化依据。
程白芷心思细密,又极富钻研精神。她取来上好的三七,依照古法进行炮制,但在研磨药粉的环节,她没有采用传统的石臼,而是想办法借用了兵工厂实验室的一台小型研磨机,将三七粉研磨得比传统方法细腻数倍。在配伍其他辅药时,她严格按照自己用玻璃量杯量筒精确计算出的比例进行调和。期间,有一次,因为实验记录的疏忽,她在熬制药膏时不小心将一种辅药的剂量稍微增加了一些,又延长了少许熬制时间,本以为这次实验会失败,谁料制成的药膏颜色质地反而更加均匀细腻,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清香。
她没有放过这个“偶然”的发现,立刻重复了这个“错误”的步骤,并详细记录了所有数据。随后,她开始进行药效验证。最初是在军中饲养的兔子和羊身上做实验,人为制造创伤,对比传统止血药与她改良后的“三七止血膏”的效果。结果令人惊喜,改良后的止血膏,不仅止血速度更快,而且伤口愈合也明显好于对照组。
真正的考验来自战地医院。当时,一批在清剿边境土匪时受了重伤的士兵被送了回来,其中有几名伤员失血过多,创口较大,情况十分危急。在征得主治军医和伤员(在清醒情况下)的同意后,程白芷将改良的止血膏用在了他们身上。奇迹发生了!一名腹部被矛刺伤、肠子都有些许外露的士兵,在清创缝合后敷上这种新药膏,原本汩汩流淌的鲜血很快被遏制,生命体征也逐渐稳定下来。另一名大腿动脉被弹片割伤的士兵,在紧急压迫止血并敷上药膏后,也成功保住了性命。
经过一段时间的临床应用和数据统计,结果令人瞠目结舌:使用改良“三七止血膏”救治的重伤员,其存活率竟然历史性地突破了百分之七十!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战场重伤员的死亡率是极高的,十之七八都难以生还。这个消息一经证实,立刻在云南医疗界引起了轰动。程白芷的名字,以及她改良的“三七止血膏”,成为了新的传奇。这种药膏,不仅仅是止血那么简单,它用现代科学的方法,激活了传统医药的巨大潜力,为无数在战场上浴血奋勇的战士,带来了一道坚实的生命屏障。
第二个好消息,则是由林景云一手提拔起来的本土医学人才叶春秋带来的。
这日,叶春秋来到督军府,向林景云汇报近期云南医疗体系建设的进展。他穿着整洁的西式白大褂,外面套着一件中式罩衫,显得既专业又不失儒雅。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些许风霜,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明亮和自信。
“督军,”叶春秋的声音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以及您不遗余力的支持,我们当初规划的三级医疗救治体系,如今总算是初步建立起来了!”
林景云示意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微笑着说:“春秋,不必拘谨,详细说说。”
叶春秋捧着茶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话语中带着对过往艰辛的回忆与对现状的欣慰。
“自宣统三年(1911年),讲武堂在您的倡议下开设军医科,招收第一批学员算起,到民国五年(1916年)我们整合资源,正式成立西南联合护士学校,更早些时候,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您支持我们开办的夜校护士班……这些年,我们培养的医生、护士,一批批毕业,陆续充实到各个岗位。”
他的叙述,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历史画卷。林景云静静地听着,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那个在外公医馆里略显青涩,却对医术充满热忱的少年郎叶春秋的模样。那时,他跟着外公学习中医,自己则在一旁鼓捣些“奇技淫巧”般的西医知识,两人时常探讨,也曾为中西医的理念而争论。
“我们参照了您提出的军、民分级救治理念,”叶春秋继续说道,“目前,一级救治点主要设在各团、营,由随军医生和卫生员负责战场急救和轻伤处理。二级医疗机构,主要是各旅、师设立的野战医院或后方医院,能够进行较为复杂的手术和伤员收治。三级,便是设在昆明等中心城市的总医院,拥有最好的设备和各科专家,负责疑难重症的诊治和医学研究。”
“可喜的是,”叶春秋的语气中透出骄傲,“在二级及以下的医疗机构,我们已经基本实现了军、民分开管理,但资源共享,互为补充。例如,地方上的县医院,也纳入了我们的二级医疗网络,平时服务百姓,战时则可以迅速转为军用,大大提升了我们的医疗救治能力。而且,我们的医疗服务,正在努力向更偏远的乡村诊所辐射,虽然目前还只是起步阶段,但方向是明确的。”
“在总医院层面,我们则鼓励各专科向需要更多医疗资源的地区聚合发展,比如昆明总医院,就集中了全省最优秀的内科、外科、妇儿科以及我们军医处急需的战伤科专家,无论是军人还是地方百姓,都能在这里得到高水平的医疗服务。”
叶春秋放下茶杯,眼中闪着光:“督军,还有一件大喜事!随着我们云南玻璃器皿厂的产能不断提升,现在,我们医疗救治和医学实验所急需的各类玻璃用具,如试管、烧杯、滴管、注射器针筒、药品分装瓶等等,已经完全能够实现本地化生产,不仅满足了云南全境的需求,质量上乘,价格也比过去从洋行购买便宜了太多!这为我们的医疗普及和医学研究,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令人振奋的是,受此鼓舞,市场上已经出现了一些嗅觉敏锐的商人,开始尝试仿制和生产手术所需的金属器械,比如手术刀、镊子、止血钳等。虽然目前工艺和规模还比较初级,但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假以时日,我们云南在医疗器械方面,或许也能摆脱对外的依赖!”
林景云听着叶春秋条理清晰、充满信心的汇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自豪。他看着眼前这位已经成长为云南医疗界中流砥柱的年轻人,想起了他少年时在自家外公那间小小的“存仁堂”里,对外公的医术一知半解,却对那些瓶瓶罐罐和自己带来的“洋玩意儿”充满好奇的样子。那时,谁能想到,这个曾经的学徒,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自己擘画的蓝图上,填上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