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女声传来:“我是妇联的钱主任,林医生,请你现在就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半小时后,林晚星坐在了市妇联主任办公室那张略显陈旧的待客沙发上。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她身上干净的白大褂形成鲜明对比。她没有半分怯懦,眼神清澈而坚定,指尖稳稳推着一个牛皮纸袋,越过办公桌停在钱主任面前。
“钱主任,我想提议的活动,是基于一个真实的案例。”
她没有急于倾诉自己的家事,而是先从纸袋中取出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衣物边角磨损严重,领口和袖口处还残留着深色的血渍,布料上几道狰狞的撕裂痕迹清晰可见——这是王婶被周桂兰当众撕扯时穿的旧衣。紧接着,她拿出一叠抄录整齐的信纸,上面是母亲日记里摘录的字句,一笔一划都记录着周桂兰常年施加的言语暴力与精神虐待,字字扎心。
最后,她放下一个小巧的录音机,指尖轻轻按下播放键。刺耳的、充满恶毒诅咒的叫骂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办公室,那是小赵记者特意提供的、经过技术处理放大了人声的周桂兰辱骂录音。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向耳膜,即便是见多了家庭纠纷的钱主任,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钱主任的脸色从最初的严肃,逐渐转为震惊,最后彻底铁青。她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无法无天!这简直就是封建余孽的毒瘤!仗着辈分就为所欲为,把欺凌家人当本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林晚星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钱主任,这只是冰山一角。在咱们这座城市里,还有更多像我母亲、像王婶这样被欺凌、被压迫的女性。她们的哭声被淹没在‘家丑不可外扬’的旧观念里,求助无门,只能默默忍受。所以,我希望妇联能牵头,举办一场座谈会,让这些被掩盖的伤疤暴露在阳光下,让更多人知道,家暴和精神虐待从来都不是‘家务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街道上往来的人群,补上了那句最关键的话:“有些事,不能只靠法院的判决定输赢,还得让群众的眼睛都看到真相,让阳光照进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让那些施暴者再也无处遁形。”
钱主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有着非凡魄力和勇气的女医生,眼中满是赞许。她重重点头,语气斩钉截铁:“你说的对!这件事,我们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我会立刻向省妇联汇报情况,申请支持,还要邀请省级媒体的同志一同参与,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些女性的困境!”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顺着军区大院的院墙、市里的街头巷尾迅速传开。周大强在供销社整理货架时,无意间听到两个同事低声议论妇联要为受虐女性出头,还提到了周桂兰的名字,顿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手里的货筐都差点摔在地上。
他魂不守舍地提前下班,一路快步冲回家,进门就抓住周桂兰的胳膊质问:“妈!你是不是又去招惹林晚星了?外面都传翻了,说妇联要办座谈会,还要曝光你!”
周桂兰正坐在炕头纳鞋底,闻言眼皮一翻,一把甩开他的手,满脸不屑:“不过是小丫头片子瞎折腾,能翻出什么浪?她有证据还是有证人?不过是想借着妇联博眼球,我才不怕!”
周大强被母亲的蛮不讲理噎得说不出话,可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这场由林晚星掀起的风波,绝非“瞎折腾”那么简单,一场针对他们家的风暴,正在悄然集结,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会轰然降临。
而此刻,林晚星正站在报社门口,将一份新剪辑好的录音磁带和几张照片的底片,郑重地交到小赵记者手中。磁带里不仅有周桂兰辱骂他人的录音,还补充了几位不愿露面的邻居的证词,照片则是母亲当年被打骂后留下的伤痕记录。
“赵哥,座谈会那天,我需要一个惊雷。”她平静地看着小赵记者,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我要让所有人都听清楚、看明白,这雷声,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谁在背后制造了这场风雨。”
小赵记者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炸药”,指尖传来磁带和底片的冰凉触感,眼神里却满是兴奋与使命感。他知道,林晚星要的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控诉会,而是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舆论审判,是要彻底击碎那些束缚女性的封建枷锁。
而这份即将投向平静湖面的重磅炸弹,其引信,此刻正稳稳握在他的手中。一场搅动全城的风暴,已然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