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宇宙深处那颗最亮的星,真的听到了他的呢喃,光芒愈发璀璨。
次日清晨六点,天色未明。
整个军医大学还沉浸在沾着露水的静谧寒气中,行政楼的大门紧锁,唯有资料室的灯光,像一豆顽强的火苗,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林晚星早已坐在桌前。
她面前摊开的,是最新一批从高原边防哨所紧急送回的伤情报告。
冰冷的油墨字记录着年轻战士们与死神擦肩的瞬间,而她手中的红笔,则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冷静地在纸上划下标记。
“第三边防连,战士张强,双下肢三度冻伤,紧急后送,已于前日行双侧小腿截肢术。”
林晚星的笔尖在这行字上顿了顿,旁边的空白处,她用极轻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标注:若早用四步法,可保肢体。
短短一行字,是惋惜,更是鞭策。
她知道,她的名字被刻进课本,不是荣誉的终点,而是责任的起点。
这本教材从印刷到真正普及到每一个基层卫生员手中,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而这条路上,每耽搁一天,都可能有像张强这样的战士,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
正当她沉思之际,资料室的门被“吱呀”一声猛地推开,一股寒风裹挟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林晚星同志!可算找到你了!”来人是黄干事,他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红晕和压抑不住的兴奋,额前的几缕头发甚至还挂着清晨的霜花。
他顾不上喘口气,直接将一份烫着金字的红色封皮文件拍在了桌上。
那文件加盖的,是鲜红的、代表着最高军事权威的军委公章。
“总后勤部、总参谋部、总政治部联合下文!”黄干事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任命你为‘全军战地急救标准化培训项目’三个月内,完成对六大战区的首轮巡回教学!”
首席教官!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资料室里炸开。
这意味着,她将不再是纸上谈兵的教材编撰者,而是要站在全军最优秀的军医和卫生员面前,将她的理论和技术,转化为实打实的战斗力。
林晚星的目光落在调令上,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让她心脏猛地一缩。
她知道,她即将签下的不是一个名字,是一份关乎无数战士生命的军令状。
消息如长了翅膀,半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军医大学,乃至京城的军队医疗系统。
赞誉声如潮,但暗流也随之涌动。
“一个刚入学的本科生,就算有点小聪明,凭什么站在讲台上训我们这些干了十几二十年的主治?”
“听说她才二十出头,毛都没长齐呢。我当军医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实践经验不能替代系统教育。她的那些‘土方子’,在特殊情况下或许管用,但要作为全军标准推广,太过草率了!这是对科学的不尊重!”
质疑声在各个科室、各个附属医院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很快,一封由十几位资历深厚的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联名签署的信件,被送到了军医大学学术委员会主席程永年的办公桌上。
信中言辞恳切,却矛头直指林晚星的“资历浅薄”和“非科班出身”,强烈要求后勤部重新审议这次任命。
程永年看着那封联名信,面色平静,手指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没有立即批复,也没有找人谈话,只是拨通了机要室的电话。
“调取林晚星同志入学以来,所有参与院外紧急救援的档案,对,全部,包括非正式记录,半小时内送到我这里。”
半小时后,一份并不算厚、但每一页都触目惊心的报告放在了程永年面前。
——城郊工地塌方,她在救护车到达前17分钟,用两根筷子和一卷绷带,为一名气胸伤员成功施行了胸腔闭式引流。
——冬季长途车祸,她用自己的围巾和一支钢笔,为一名颈动脉破裂的伤者压迫止血,硬是撑到了手术室。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机要员用红笔标注的一行总结:林晚星同志共参与院外及军内紧急救援17次,记录显示,在她到场介入后,重伤员的现场存活率及后期康复质量,较同类事故平均水平,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八!
38%!
程永年将那份联名信推到一边,拿起电话,直接拨给了后勤部卫生部。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关于林晚星同志的任命,我校学术委员会完全拥护。她的能力,不是我们这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人说了算,是那17次救援中活下来的几十条人命说了算!”
出发的前一夜,陆家的小楼灯火通明。
陆擎苍高大的身影立在书房,正沉默地替林晚星整理着行程包。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将药品、资料、换洗衣物分门别类,最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崭新的军用加厚防寒服,仔细叠好,塞了进去。
“你选的第一站,是昆仑山口的5217哨所?”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嗯。”林晚星正在核对教学设备清单,头也没抬。
“那边海拔5200米,常年零下三十度,氧气稀薄到连氧气瓶的出气阀都常常结冰。”陆擎苍的眉头微微蹙起,“是全军最艰苦的哨点,没有之一。”
林晚星放下笔,抬起头,清亮的眸子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没有一丝退缩。
“正因如此,才要去。”她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如果我的方法,连昆仑山口那种地方都能把人救活,全军上下,谁还敢说它‘不科学’?”
陆擎苍沉默了,他看着她眼里的光,那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人眼中见过的、纯粹而炽热的火焰。
他知道,这片火焰,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冰雪和质疑。
三天后,当运输机降落在高原简陋的机场时,迎接林晚星的并非想象中的掌声和欢迎横幅,而是扑面而来的冷遇。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稀薄的空气,让她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肺部隐隐作痛。
前来接她的是一名少校主任,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客套又疏离。
原定于基地大礼堂的百人培训课,被临时通知改到了一个只能容纳三十人的小教室。
等林晚星走进教室时,更是发现连讲台都被撤走了,只留下一块光秃秃的黑板。
带队的少校主任摊了摊手,语气平淡地解释:“林教官,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条件差,设备跟不上,战士们也比较愚笨,怕大场面耽误您发挥,就先安排个小范围的交流学习吧。”
字字客气,却句句是刺。这是赤裸裸的下马威。
台下,三十名从各个哨点抽调回来的卫生员和军医们,眼神各异,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怀疑。
他们常年驻守高原,见惯了生死,对于一个从京城来的、据说还是个年轻姑娘的“首席教官”,骨子里就带着不信任。
林晚星没有动怒,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安静地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笔,一笔一划,用力写下七个大字——“冻伤复温四步法”。
写完,她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被紫外线和风霜雕刻过的脸,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在座的各位,有谁,亲眼见过自己的战友因为冻伤延误救治,最后被截掉手指、脚趾,甚至整条腿的?请举手。”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后,一只手,两只手,三只手……几乎超过一半的人,都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
每一只举起的手臂,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气氛瞬间凝固。
“好。”林晚星点头,“理论我就不讲了,书上都有。今天,我们现场演练。”
她直接点了两名战士,模拟在暴风雪中巡逻,其中一人“意外”跌落雪坑,造成“重度低温症及双足三度冻伤”。
没有暖气,没有专业的复温设备。
林晚星就在这零下三十度的室外训练场上,亲自背着担架,在没过膝盖的积雪坡道上艰难跋涉,将“伤员”转移到避风处。
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呼吸间尽是白雾。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只见她迅速解开自己的大衣,将“伤员”冻得像石头一样的双脚,小心翼翼地裹进自己怀里,用最原始的体温进行传导复温。
同时,她从随身的急救包里取出几根银针和一小截艾条,点燃后,精准地悬于“伤员”脚底的涌泉穴之上。
“这是体表传导复温,结合艾灸刺激穴位,双管齐下,强制激发人体内部的阳气,由内而外恢复末梢循环,最大限度避免组织坏死……”她一边操作,一边冷静讲解。
一名原本满脸不屑的军医,不知何时走上前来,他蹲下身,拿出随身携带的简易检测仪,小心地夹在“伤员”的脚趾上,监测末梢血流。
一分钟,两分钟……
他脸上的表情,从怀疑,到惊愕,最后化为彻底的震撼。
他猛地抬头,声音干涩地对周围人说:“毛细血管再充盈时间……只用了常规疗法的百分之六十!血氧饱和度……在回升!”
全场死寂。
风雪中,只剩下艾条燃烧的微弱“噼啪”声。
良久,人群中终于有人低声说了一句:“……这法子,真他娘的管用。”
当晚,林晚星在分配给她的简陋宿舍里整理教案。
高原反应让她头痛欲裂,窗外风雪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她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紫的指尖,继续在教案上修改着每一个操作细节,力求让文化水平不高的战士也能一看就懂。
就在这时,桌上的军用电台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一个断断续续的紧急播报穿透风雪,闯入她的耳朵: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云南边防,黑山哨所……遭遇特大泥石流……现有两名战士被掩埋后救出,生命体征微弱,判定为……严重低温症……请求……紧急医疗指导……”
林晚星猛地抬头,云南?泥石流?低温症?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一把抓起通讯器,切换到紧急公共频道,正要回应。
而就在同一时刻,数千公里之外,京城战勤部联合指挥中心。
陆擎苍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神情冷峻地听取着前线汇报。
当值班参谋将同一份紧急通报递到他面前时,他深邃的目光骤然凝重。
他看了一眼墙上代表着云南边境的地图,又看了一眼另一侧代表昆仑山防区的红点,两点之间,是跨越五千公里的遥远距离。
一场史无前例的生命接力,即将在两个极端环境中,由这对新婚夫妻隔空开启。
电台里,云南前线的呼叫声愈发急切而绝望:“……请求空中支援!请求医疗队!重复,请求支援!通往事发地的唯一山路,已被彻底冲毁,任何车辆都无法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