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第七研究所旧址。
生锈的铁门被重新推开,阳光照进这间尘封了二十多年的礼堂,光柱中,无数细小的尘埃正翻飞起舞,像是被惊扰的历史亡魂。
这里,正是当年“寒梅项目”的诞生地,也是无数科研人员挥洒过青春与热血的圣堂。
今日,林晚星将这里变成了审判的殿堂。
一场名为“历史医药资产处置公开听证会”的特殊会议,在此召开。
礼堂被精心布置过,墙壁下半截是熟悉的绿漆墙裙,正面悬挂着木框黑板,上方是那句永恒的标语:“为人民服务”。
会场里没有鲜花,没有红毯,只有一排排长条木桌。
每张桌上,都放着一个白色的搪瓷杯,杯身印着鲜红的四个大字,里面泡着热气腾腾的粗茶。
这场景,让许多应邀前来的白发苍苍的老科研人员、烈士家属一踏入会场,眼眶便瞬间红了。
这不是一场冰冷的会议,这是一次穿越时空的归家。
林晚星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主席台前,神色平静,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她身后,是老孙法官等法律专家组成的顾问团,台下,坐着小刘记者等十几家权威媒体的代表。
整个会场,既是情感的熔炉,也是法理的擂台。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陆擎苍正坐镇一间高度保密的指挥中心。
屏幕上,无数代码如瀑布般流淌。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声音冷冽如冰:“执行‘归雁’b计划,释放诱饵。”
技术人员立刻操作,一条经过伪装的加密信息,通过一个早已被监控的隐秘频道,射向了茫茫的网络深处:“昆明线已断,速启‘归雁计划’。”
信息如石沉大海,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
陆擎苍双眸紧盯屏幕,纹丝不动。
他知道,康兆铭这只老狐狸,自负且多疑,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二手消息。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后,屏幕上终于跳出一个新的数据流。
对方回应了,简洁而傲慢:“明日午时,我会亲自确认情况。”
“定位!”陆擎苍冷喝。
“报告!信号源锁定澳门新口岸区,皇朝广场写字楼十七层!”
“很好。”陆擎苍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通知澳门方面,启动跨境执法协作预案,张网,等鱼!”
听证会现场,气氛随着小刘记者的登台而变得愈发凝重。
他没有多言,只是打开了投影设备。
一阵“滋啦”的电流声后,一段经过精心修复的黑白老影像出现在墙壁的幕布上。
画面里,是1978年的严冬。
简陋的实验室里,一群穿着臃肿棉袄、脸颊冻得通红的年轻女科研员,正围着一台老旧的离心机,通宵达旦地记录着数据。
她们的眼神里,没有疲惫,只有熠熠生辉的光。
其中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因为太困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盹,旁边的同伴见了,便悄悄脱下自己的军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那个打盹的姑娘,正是代号“寒梅”的烈士本人。
影像无声,但林晚星清冷而坚定的声音,作为画外音缓缓响起,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们的名字,或许早已被遗忘在泛黄的档案里。但请记住,她们当年燃烧自己,不是为了死后能被追封为烈士,更不是为了给家人换取什么巨额的财富。她们,只是为了让千千万万的中国同胞,不再因为一支廉价的抗生素都用不上,而绝望地死在病痛之中。”
话音未落,台下一位胸前挂满勋章的老兵再也控制不住,他猛地站起身,用嘶哑的喉咙,起头唱起了那首熟悉的旋律:“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歌声仿佛会传染,瞬间,全场的老兵、家属都站了起来,含着热泪,一同唱响了这首《战友之歌》。
雄浑悲壮的歌声在礼堂里回荡,仿佛在控诉那被窃取的岁月,在呼唤那迟到了二十年的正义。
就在这股情绪被推向顶峰的时刻,黄干事快步走到陆擎苍耳边,递上一张纸条,神情激动。
陆擎苍接过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密报来自珠海边境:康兆铭已于今晨提前入境!
他伪装成一名来自东南亚的药材商人,入住了拱北口岸附近一家名为“悦来栈”的老字号客栈。
更关键的是,情报显示,他随身携带一枚特制的微型电磁脉冲销毁装置,一旦察觉危险,能在三秒内彻底摧毁他身上携带的所有电子证据。
“部长,是否立刻抓捕?”一名下属低声请示。
陆擎苍的视线从密报上移开,转向屏幕上正在直播的听证会画面。
画面中,林晚星正静静地听着那震天的歌声,她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坚定。
“不,”陆擎苍声音沉稳,“收网的时机还没到。悄然包围,切断所有信号,但不要惊动他。我太太的戏,才刚刚进入高潮。”
礼堂内,歌声渐歇,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晚星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清晰而有力:“现在,我宣布,正式启动‘寒梅项目’历史遗留资产继承关系认亲复核程序!”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此前通过各种渠道,申报与‘寒梅’烈士存在继承关系的个人或代理人,请立刻到台前,我们将现场进行笔迹、语音及历史档案交叉验证!”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林晚星转身走向主席台后方一个巨大的老式保险柜。
她当众输入密码,用两把钥匙同时转动,随着“咔哒”一声巨响,沉重的柜门缓缓打开。
她从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本封面已经严重磨损、纸页泛黄的笔记本,正是那份无数人觊觎的,“寒梅”的原始工作日记!
林晚星翻到其中一页,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朗声读道:“今日,政委与我谈话。他说,有些秘密,是为了保护成果。我却在日记里写下,真正的忠诚,不是把秘密永远守住,而是要在最合适的时候,把它完完整整地,还给人民。”
“说得好!”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礼堂后方的巨大幕布上,那段老影像突然被切断,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酒店房间的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中,一个头发花白、面容阴鸷的老者,正死死地盯着他面前的电视屏幕,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正是听证会的现场直播。
当他听到林晚星念出日记内容,看到她启动“认亲复核”时,那张故作镇定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就是康兆铭!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棋盘上被公开展示的、唯一的败子!
这场听证会,根本不是开给世人看的,而是为他一人准备的心理绞索!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珠海,拱北口岸。
一个身影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的老者,主动走进了边防武警的执勤点。
他双手颤抖地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旧铁盒,放在桌上,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是康兆铭,我来交代一切。”
审讯室内,面对纸笔,他写下的第一句话是:“我奔逃半生,以为自己是在保护那份不该属于我的‘成果’,直到昨天才明白,我早已背叛了最初的信仰。”
当那个铁盒被专机送到林晚星面前时,已是黄昏。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整套保存完好的原始账本,以及一叠厚厚的、足以调动数亿海外资产的信托授权书。
二十年的沉疴,终于有了清算的凭证。
林晚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向窗外,远处的天边,一轮红日正缓缓沉入地平线,染红了半边天。
她低声对身旁的陆擎苍说:“这场下了二十年的雨,总算要停了。”
然而,话音刚落,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陆擎苍为她取出,屏幕上,是一条来自国安技术部门的加密信息。
他眉头微蹙,念了出来:“报告林局,就在五分钟前,康兆铭移交的材料中,那个名为‘南明教育基金会’的最后一个离岸账户,在瑞士服务器上,发生了一次异常登录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