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我扶着棺材,走在黄沙漫天的官道上。
棺木是乱葬岗捡来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缝隙里还渗着尸水,臭得连乌鸦都不敢靠近。
我故意在棺材里塞了几把疫骨草,腐臭混着药腥,熏得人头晕。
我一身粗麻孝服,头发散乱,脸上抹着锅灰,活脱脱一个送葬的寡妇。
“站住!”守营门的兵卒横刀拦路,眼神凶狠,“边关重地,闲人退避!”
我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黄沙里,声音嘶哑:“将军,我夫死于瘟疫,尸首在棺中。求大将军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我故意把“瘟疫”二字咬得极重,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干草,高高举起:“这是疫骨草!我夫就是吃了盟主的药才死的!求将军做主!”
疫骨草三个字一出,周围几个兵卒立刻变了脸色。前几日,就有士兵服了陆啸天的“神丹”后呕血,军医束手无策。
守将皱眉,捂住鼻子后退两步,眼神嫌恶得像看一堆烂肉:“晦气!快滚!别脏了营门!”
我膝行两步,哭得撕心裂肺:“将军!我夫是边军后勤的!他死得不明不白啊!”
守将不耐烦地挥手:“滚进去!停偏营!再闹,砍了你!”
成了。
偏营在军营最角落,帐篷破旧,风一吹就晃。我把棺材停在门口,像一块招魂幡。
夜半,我换上黑衣,摸黑潜向军需库。
军需官王胖子是陆啸天亲信,账册锁在铁匣里,钥匙从不离身。我得偷钥匙。
他的营帐在中军侧翼,守卫森严,每半刻巡逻一次。
我贴着帐篷边缘,像一道影子,滑到帐后。
帐内烛光摇曳,映出他肥胖的身影,正对着小妾喝酒。
我用匕首挑开后帐,钻了进去。
帐内酒气熏天。王胖子醉醺醺地躺在榻上,小妾趴在他胸口。
钥匙就挂在他腰带上,随着呼吸一晃一晃。
我屏住呼吸,手指伸向钥匙。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
“换岗了!仔细搜!那妖女可能混进来了!”
完了。
我缩在床下,心跳如鼓。巡逻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从帐门透进来,照得帐内一片通红。
“搜这边!”
帐帘被掀开,火把伸了进来。
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箭破空,精准射落巡逻兵手中的火把。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像闷雷滚过黄沙:“此女,我保了。”
我心头一震。
秦啸。
他把我带到私帐,帐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案、一把刀。案上还摆着一碗冷掉的药——那是三年前我留下的方子,他竟一直喝着。
他背对着我,卸下铁甲,肩胛处一道旧伤狰狞可怖——那是三年前风雪夜,毒入心窍时留下的。
“你来了。”他没回头,声音沙哑。
我冷笑:“将军认错人了。我只是个送葬的寡妇。”
他转身,手里拿着一枚银针。
针尾刻着一个小小的“云”字,被摩挲得发亮。
“你走后,我寻遍天下医女,”他眼神灼灼,像燃着两簇火,“只为此针尾 ‘云’字。我问遍药铺,查遍医馆,没人认得这针法……除了你。”
我心头一震。
那夜风雪,我蒙面施针,只留药香。他竟凭一枚银针,认了我三年。
可我不能认。
“将军,”我冷脸,“认错人了。”
他不恼,反而笑了,从案下取出一柄短刀,递给我。
刀鞘是黑铁打的,上面刻着两个字:“护你”,笔画笨拙,像是他亲手刻的。
他又红着脸补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若死,我提头谢罪。”
我接过刀,指尖冰凉。
转身就走,把刀藏进行囊最底层。
护我?
呵。
陆啸天正等着你护我呢。你越护,我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