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个冰冷、肮脏、只有我一个人的藏身之所,强烈的孤独和绝望感如同实质的枷锁,捆得我喘不过气。
陆啸天那句“你是我女儿”的恶魔低语,又开始在耳边回荡。母亲模糊的面容,惨死的景象,与陆啸天那张伪善的脸交织在一起,真真假假,撕扯着我的神经。我到底是谁?我的存在,是不是本身就是一场错误和罪恶?
秦啸远在边关,生死未卜,或许早已被我牵连。顾清风被家族软禁,自身难保。叶知秋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帮助更像是一种看不透的投资。云门旧部……死的死,散的散,叛的叛。
我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无尽的追杀、污蔑、算计。我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拼命挣扎的孤舟,看不到岸,看不到光,只有一波接一波想要将我彻底吞噬的巨浪。
我做了什么?我坚持的意义是什么?复仇?可就算杀了陆啸天,我就能得到安宁吗?我这沾满血腥、被世人唾弃的一生,还有什么价值?
巨大的虚无感和疲惫感攫住了我。我踉跄着走出藏身地,像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竟走上了高高的京城城墙。
夜风很大,吹得我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脚下是沉睡的、庞大的京城,万家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跳下去吧。跳下去,就一切都结束了。不用再挣扎,不用再痛苦,不用再背负这沉重的仇恨和孤独。
我向前迈了一步,半个脚掌已经悬空。碎石滚落下去,听不到回响。死亡的气息如此诱人。
就在我准备纵身一跃的瞬间,城墙根下,几个顽童追逐打闹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他们用捡来的破纸片,折成了一个个歪歪扭扭的“飞云镜”,互相炫耀,扮演着“云门女侠”行侠仗义。
“看我飞云镜!照妖显形!坏蛋速速退散!”
“我才是真正的云门传人!看招!”
他们玩得那么投入,那么开心。那粗糙的纸片“飞云镜”,在他们手中,仿佛真的拥有神奇的力量,代表着正义和希望。
我僵在原地,悬空的那只脚,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飞云镜……云门……
母亲将镜交给我的那个夜晚,她的眼神是那么坚定,那么充满期望。“云儿,镜在,云门精神就在。守护它,用它照亮该照的地方。”
我守护了吗?我照亮了吗?如果我此刻跳下去,云门就真的彻底湮灭了,母亲的期望,还有这些孩童心中那点关于“云门女侠”的美好想象,也将随之破碎。
陆啸天赢了。他不仅杀了我的亲人,毁了我的门派,最终,还逼死了我,让云门最后的火种彻底熄灭。
不。不能这样。
我缓缓收回脚,后退一步,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城墙垛口上,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涅盘的悲恸和释然。
我抬手,抹去脸上冰凉的泪痕,望着城下那依旧在玩耍的孩童,低声地,仿佛在对冥冥中的母亲起誓:
“娘……我替你活着。”
不只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证明,云门未绝,正义不死。哪怕只剩我一人,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走下去。
这人间,我还不能走。
我的战争,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