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
不是那种慢慢咳血、含泪闭眼的死法。是内力像被抽干的井,四肢冻成冰坨,连心跳都一针一针扎在心口上——痛得我恨不得自己掏出来捏碎。
千机散。
这三个字在我脑子里炸开的时候,我正趴在地上,脸贴着湿冷的石板,一口黑血从嘴角渗出来,滴在铁链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像烧红的铁碰了水。
靠。
我咬住舌尖,血腥味猛地冲上脑门,眼前那片模糊的黑雾总算裂开一道缝。地牢里没灯,只有高处一扇小窗漏进点月光,照在对面墙上——霉斑斑驳,绿得发黑,像腐烂的伤口。
我是云门孤女,三年前云门被灭族,我一夜之间成了孤女。
三年了。
我扮过乞丐、妓女、哑巴采药人,睡过棺材、马厩、乱葬岗,就为了查清那场瘟疫的源头。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陆啸天早就认出我了。
他根本不是抓错人。
他是等我自投罗网。
“呵……”一声冷笑从头顶传来,慢悠悠的,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
我猛地抬头。
陆啸天就站在铁栏外,一身玄色锦袍,手里把玩着一面铜镜——镜面光滑如水,映着月光,泛着冷光。
飞云镜。
我娘的命根子,云门嫡女代代相传的信物。她死那天,我亲眼看见这面镜子从她怀里掉出来,滚进血泊里。我以为它早被陆啸天熔了铸钱,没想到……他还留着,当玩具。
“你母亲当年,”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砸进我骨头缝里,“也如你一般天真。”
我浑身一僵。
不是因为冷。
是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刀,狠狠捅进我心口,还来回搅了三圈。
我娘……不是病死的。
她是被灭口的。
而凶手,就站在我面前,笑得像个慈祥长辈。
“你——”我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人。我想扑过去撕烂他的脸,可四肢根本不听使唤,连手指都动不了。
陆啸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慢条斯理地踱了两步,靴底踩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催命的鼓点。
“你以为你藏得多好?”他低头看我,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种……怜悯。对,就是那种看蝼蚁挣扎的怜悯。“云门三百二十七口,就剩你一个孤女,还敢查到我头上?”
他顿了顿,忽然俯身,隔着铁栏,伸手想碰我的脸。
我猛地偏头,躲开。
他也不恼,收回手,轻轻掸了掸袖口,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你娘临死前,跪着求我饶她一命。”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回忆的温柔,“她说,‘师弟,看在同门一场,放过云儿’……天真得可笑。”
师弟?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娘从没提过她有个师弟!
云门收徒极严,百年来只传嫡系,我娘是独女,哪来的师弟?除非……陆啸天根本不是云门弟子,他是偷师的叛徒!他为了飞云镜,为了云门秘术,杀了我全家!
“你撒谎!”我嘶吼出声,声音劈了叉,像破锣。
陆啸天笑了,把飞云镜举到我面前,镜面正对着我——我看见自己狼狈的脸:脸色青紫,嘴唇发黑,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看看,多像她。”他轻声说,“连哭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恶心。
不是因为丑。
是因为我居然还在哭。都这时候了,我居然还在为那个畜生的话心痛?
我猛地抬手,不是去擦泪,而是狠狠抹了一把脸,指甲刮过皮肤,留下几道血痕。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瞬。
不能死。
我不能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