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娘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很有远见,不管家里多困难,都坚持送我去学堂读书。那时候我天天跟着先生识字、背书,心里还想着,等以后有本事了,一定要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可我十二岁那年,巴蜀闹了大蝗灾,地里的庄稼全被啃光了,颗粒无收。本以为官府会救灾,没想到他们不仅不管,还把税负加了三倍。好多农民活不下去,我爹就是因为带头找官府说理,被安了个‘聚众造反’的罪名,最后……”
梁彦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等我从学堂赶回家,家里就剩下奄奄一息的娘,还有襁褓里的弟弟书恒。”
“我没办法,只能含着泪把娘埋了,抱着书恒四处讨饭。那时候日子苦啊,饿了就啃树皮、挖草根,冷了就缩在破庙里,好几次都差点挺不过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后来教我书的先生听说了我的遭遇,找到了我们,把我和书恒接回了家,还接着教我读书。”
“我二十岁那年,先生给我写了封推荐信,我就带着书恒来了孟州,找了份教书先生的活,才算安定下来。”
梁彦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释然的笑,“现在想想,能有今天的日子,已经很知足了。”
湖边的风还在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叶知渝看着梁彦祖,心里满是感慨——原来这个看起来沉稳可靠的男人,背后也有这么多苦日子。
她轻声说:“你也很不容易,不过还好,现在你和书恒都好好的,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梁彦祖转头看向她,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嗯,会越来越好的。”
春风还在轻轻吹着,草地上的两人沉默了片刻,梁彦祖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转头问叶知渝:“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在你三叔的酒楼里做奶茶吧?”
叶知渝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憧憬:“当然不会。等我把做奶茶的手艺教会三婶,让她能撑得起酒楼的生意,我就打算回安平县了。”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点怅然,“就是不知道,咱们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梁彦祖听出她话里的不舍,心里也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叶知渝又皱起了眉,小声嘀咕:“我还得去找我弟弟呢。可天下这么大,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像我小时候那样,孤苦伶仃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别人的欺负。”
“你弟弟?”梁彦祖愣了一下,满脸疑惑,“我之前没听你说过,你们家还有个弟弟?”
叶知渝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下意识地捂住嘴——坏了,怎么把真弟弟的事说漏了!
她赶紧定了定神,脸上挤出个笑,打哈哈道:“嗨,我说错了,是我的一个表弟!跟我关系特别好,就跟亲弟弟似的。”
梁彦祖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表弟叫什么名字?我在孟州认识些人,或许能帮你打听打听消息。”
叶知渝心里一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说道:“他叫王骁!不过你要是见到他,别直接问他是不是找叶知渝,你可以问他,能不能对出我之前写的那副‘对联’——就是‘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那句。要是他能对上来,就说明是他,到时候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通知我!”
梁彦祖把“王骁”这个名字和那句奇怪的“对联”记在心里,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要是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就在两人说话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还夹杂着梁书恒气呼呼的喊声:“别跑!你竟然敢骗我!让我抓住你,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两人连忙抬头看去,只见梁书恒涨红了脸,攥着小拳头在后面追,而小宝则抱着脑袋,慌慌张张地在前头跑,两人一追一逃,活像汤姆抓杰瑞,闹得草地上尘土飞扬。
原来小宝带梁书恒去看“会翻跟头的狗”,结果找了半天根本没有,梁书恒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顿时气炸了,追着小宝要算账。
看着两个孩子充满童趣的模样,叶知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梁彦祖也被逗得眉眼弯弯,原本萦绕在两人之间的那点怅然,瞬间被这欢快的氛围冲散了。
梁书恒追着小宝跑了几圈,累得气喘吁吁,停下脚步叉着腰喘气,小宝也跑不动了,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着脑袋偷偷看他,两人你瞪我、我瞅你,模样又气又好笑。
叶知渝笑着站起身,朝两人喊道:“书恒,小宝,别闹了!过来歇会儿,我这儿还有块桂花糕,给你们分了!”
一听有桂花糕,梁书恒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半,小宝也立马从树后跑了出来,两人手拉着手,一溜烟就跑到了叶知渝面前,仰着小脸等着吃糕点,刚才的追逐打闹仿佛从未发生过。
梁彦祖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心里暖洋洋的,他转头看向叶知渝,眼里满是温柔:“不管以后你去了哪里,只要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叶知渝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暖,用力点了点头:“好!”
春风再次吹过,带着桂花糕的香甜,也带着两人之间悄然滋生的温情,湖边的草棚旁,满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叶知渝刚踏进三叔叶青福的酒楼大门,还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草屑,就见一个身影“嗖”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差点把她拽个趔趄。
“丫头!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快把酒楼门槛都踩平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叶知渝定睛一看,不是三叔的老友孙掌柜是谁?只见他头发乱得像鸡窝,衣襟还沾着点心渣,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活像熬了三天三夜没合眼。
叶知渝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孙掌柜,您这是咋了?出啥急事了?”
这时,叶青福端着个茶壶从里屋走出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你可别被他这模样唬住了!孙掌柜从早上太阳刚出来就坐这儿了,一会儿扒着门看,一会儿搓着手转圈,嘴里还念叨着‘知渝咋还不回来’,你要是再晚半个时辰,他都说要雇个船去翠微湖捞你了!”
“老叶!”
孙掌柜急得脸都红了,却没心思反驳,只是抓着叶知渝的手更紧了,“知渝啊,我这可不是瞎着急!你瞅瞅你三叔这酒楼——自从你给他出了卖奶茶、买一送一的主意,现在天天客满,门槛都被踏碎了两块,伙计们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可你再看看我的成衣铺……”
说到这儿,孙掌柜的声音瞬间垮了,眼眶都红了:“我那铺子开一天,连个问价的人都没有,偶尔来个客人,还没等我介绍完就走了!再这么下去,我那铺子就得关门大吉,我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他“扑通”一声差点给叶知渝鞠躬,吓得叶知渝赶紧扶住他:“孙掌柜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孙掌柜抹了把脸,放低了姿态,语气带着恳求,“知渝,算我求你了,你也给我出个主意呗!只要能让我铺子生意好起来,你要啥我都给你办!要钱我给你钱,要布我给你扯几匹好的,就算你让我给你跑腿买糖糕,我都乐意!”
叶知渝听明白了,合着是来求“生意经”的。她琢磨了片刻,问道:“孙掌柜,您那成衣铺我还没去过呢,卖的都是成人衣服是吧?要不您带我去看看?我得瞧瞧衣服的做工、样式,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不然瞎出主意,那不是害您嘛!”
孙掌柜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比见了金子还高兴,拉着叶知渝就往外跑:“哎!好!咱现在就去!我那铺子离这儿不远,走几步就到!”还不忘回头跟叶青福喊,“老叶,我先带知渝去看铺子,回头再跟你算账!”
叶青福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别把我家知渝累着了!”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孙掌柜的成衣铺。铺子确实不小,货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红的、绿的、蓝的,颜色鲜亮得晃眼,凑近一看,针脚也缝得细密,料子摸起来也厚实,按理说不该没人买。
叶知渝转了一圈,心里就有了数——除了之前孟州流传的“太子大殇,不宜穿得太鲜艳”的谣言还没散,更重要的是孙掌柜的销售方式太死板了:衣服都堆在货架上,既没有模特穿着展示,也没标明尺码,客人来了只能瞎翻,翻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自然就走了。
孙掌柜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见她停下脚步,赶紧凑上前,可怜巴巴地问:“知渝,咋样?还有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