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渝跟着叶青田一行人走到叶知锦和叶知秀的闺房门口,刚推开那扇雕着缠枝纹的木门,眼睛瞬间就直了——这屋子的阔气,是她连想都没敢想过的。
屋子足足有她那间破屋两倍大,地面没铺普通青砖,反倒铺着一块足能盖住大半个房间的波斯地毯。
她忍不住偷偷踮脚踩了踩,软乎乎的触感从脚底漫上来,连带着心都跟着飘了飘——这哪是踩在地上,分明是踩在棉花上。
窗边靠着一张梨花木梳妆台,木料泛着温润的光泽,台面上嵌着一面锃亮的黄铜镜面,能把人照得清清楚楚,连她鬓角沾着的碎发都看得明明白白。
镜面旁摆着描金的胭脂盒、螺钿的首饰匣,连挂在床沿的纱帐都是绣着缠枝莲的云锦,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纱帐轻轻晃荡,软乎乎的像团要飘走的云彩。
墙角立着个三层博古架,上面摆着青瓷瓶、白玉坠,还有几样她叫不上名字的玉器,每一件都透着精致。
再看桌上,茶盏是描金的白瓷碗,碗沿上还绘着细碎的兰草纹,跟她屋里那只缺了角、满是裂纹的粗瓷碗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叶知渝看得喉咙发紧,心里酸溜溜的,像吞了颗没熟的梅子,涩得人发慌。她偷偷用眼角瞟了眼身旁的叶青田,见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嘀咕:“都是您的女儿,怎么日子过得差这么多?都是做女儿的,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哐当”一声,叶知秀一进房门就抢先一步冲到衣柜前,像是要表忠心似的,一把将衣柜门拽开,又“哗啦”几下把抽屉全拉了出来。
衣裳、帕子、首饰盒从里面滚出来,散得满地都是,她却毫不在意,梗着脖子朝叶青田和苗氏喊:“搜!随便搜!我跟姐姐才没藏什么镯子呢!没藏就是没藏!”
叶知锦却跟被钉在门口似的,脸色白得跟张纸,嘴唇抿得紧紧的,连呼吸都放轻了,一声不吭地站着。她双手攥在身后,指节泛白,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叶青田的眼睛——那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叶知渝瞅着她这怂样,心里的不屑又多了几分:“真是个蠢货,有贼心没贼胆。上次敢把原主踹进池塘,这会儿被人堵着门,倒连句话都不敢说了,跟你那满肚子坏水、却装得理直气壮的妹妹比,差远了!”
叶青田皱着眉摆了摆手,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立马应了声,快步走到屋里开始搜查。
抽屉被拉得“哐当”响,柜子里的衣裳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博古架上的瓷瓶都被小心翼翼地拿下来,查看下面有没有藏东西。
叶知渝想借着咳嗽提醒丫鬟往枕头那边搜,就重重咳了一声。站在旁边的叶青田被这突然的咳嗽声吓了一跳,立马瞪圆了眼睛,看向她的眼神满是不耐烦:“你有什么毛病?平白无故咳什么?”
叶知渝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心里的欢喜也凉了半截,只能讪讪地笑了笑,往后退了半步,不敢再出声。
她心里憋屈得慌,却也知道现在跟叶青田对着干没好处,只能耐着性子等着丫鬟搜出镯子。
没一会儿,一个丫鬟走到床边,伸手想去整理被风吹乱的枕巾,刚拿起叶知锦的枕头,就听见“当啷”两声——两枚碧绿的翡翠玉镯从枕头下面滚了出来,在波斯地毯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床脚。
那玉镯通体莹润,泛着淡淡的绿光,一看就不是凡品,正是苗氏前些天丢失的那对。
苗氏一看见玉镯,立马惊呼起来,声音都带着颤:“这……这不是我的镯子吗?怎么会在这儿!”
她说着就抢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把玉镯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眼眶都红了。
真相一出来,屋里的气氛瞬间僵住了。刘氏和叶知锦、叶知秀都傻了眼,站在那儿你看我、我看你,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叶知锦更是急得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哭出来。她死死盯着那对玉镯,心里满是疑惑和慌乱:“这镯子我明明偷偷放在叶知渝房间的床底下了,怎么会跑回我枕头下面?是谁跟我过不去?难道是叶知渝发现了,故意放回来栽赃我?”
她越想越慌,手脚都有些发凉,连头都不敢抬了。
叶知渝看着她们这副模样,心里暗暗好笑,又故意咳嗽了两声,想提醒叶青田该算账了。没成想叶青田这回更火了,猛地转头瞪着她,语气里满是怒火:“你老咳嗽干什么?是不是觉得事儿还不够多?再咳一声,家法伺候!”
叶知渝立马收住咳嗽,换上一副狗腿的笑脸,指了指身后家丁手里握着的家法。她小声说:“我……我是想提醒您老人家,现在镯子找到了,人也抓着了,这时候,您是不是该发飚了?”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刘氏突然动了。她踩着碎步“冲”了出来,发髻上的银簪随着动作晃来晃去,晃得人眼晕,她却没心思整理。
她的目光先飞快地扫过家丁手里的家法,又瞥了眼躲在苗氏身后、满脸幸灾乐祸的叶知渝,最后落在不远处缩着肩膀的叶知锦身上,心里瞬间盘算起来。
“知锦这孩子平日里手脚就不干净,前些天还跟我念叨过苗氏的翡翠手镯多水灵,如今镯子在她枕头底下找到,肯定是她偷的。可她是我的心头肉,哪能让她受半分委屈?这件事老爷若是揪着不放,知锦的名声就毁了,以后还怎么找好人家?虽说镯子是在她枕头底下找到的,可我只要哭一哭、闹一闹,再把责任推到‘栽赃’上,老爷说不定就会心软。”
打定主意,刘氏就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膝盖砸在地上的声响故意放得又重又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却没顾着揉膝盖,反倒立刻挤出满脸泪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有多伤心,只有离得近的叶知渝看见,她是用帕子使劲擦了擦眼睛,才挤出点眼泪来。
“老爷啊!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刘氏双手往地上一拍,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尖锐又凄厉,恨不得让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
她一边哭,一边用帕子捂着脸,指缝却偷偷观察叶青田的神色,见他脸色有所松动,哭腔更重了:“知锦这孩子虽说调皮了点,有时候爱耍些小性子,可她从小就懂规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哪会做偷东西这种丢人的事?她一定是被冤枉的,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把镯子放在她枕头底下,栽赃陷害她啊!”
她哭着往前挪了两步,膝盖在石板上蹭出细微的声响,像是跪得有多疼似的,声音里满是“委屈”:“我知道我没教好知锦,平日里太宠着她了,让她养成了些坏毛病,可我绝不能看着她被人冤枉!
老爷,知锦她是被冤枉的,她真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您想想,她要是想偷镯子,怎么会把镯子藏在自己枕头底下?这不是明摆着等着被人发现吗?知锦一向懂事听话,还跟着先生读过书,知书达理,严守女戒女规,您可一定要明查啊!”
叶青田看着哭哭啼啼的刘氏,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一时之间也难以抉择。他对刘氏向来宠爱。
一来是刘氏生得妖媚,会说话,总能哄得他开心;二来是刘氏自打进了叶家,把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比懦弱的苗氏强多了;再者,刘氏还给他生了两女一儿。
这么算下来,刘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真让他对叶知锦下手惩戒,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可他心里也清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苗氏是名义上的大房,如今她的陪嫁镯子在叶知锦房间里找到,若是不惩罚叶知锦,不仅苗氏心里会有怨气,传出去也会被人笑话——说他叶青田治家无方,纵容妾室的女儿欺负正房,连偷东西都不管。到时候,他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叶青田沉默了半天,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刘氏,你起来吧。这次就算了,可你管教子女不力,我对你警告一次。如果再有下次,不管是谁,定然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又看向叶知锦,语气冷了几分:“叶知锦,不管这镯子是不是你拿的,它在你房间里找到,你就有责任。扣除你一个月的月钱,算是给你的教训。你给我记住,以后少惹事,要是再敢胡来,我饶不了你!”
最后,他扫了眼屋里的所有人,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所有人听着,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许任何人向外传扬,也不许私下议论。如果有人敢违背,不管是谁,都家法伺候!”
叶知渝耳朵尖儿一动,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赶紧抬手摸了摸耳朵,眼珠子瞪得溜圆:“什么?我没听错吧?叶青田,你刚才不是还挺狂野的吗?你那家法呢?合着这玩意儿就专门给我一个人准备的呗?你这老偏心眼子,也别偏得这么离谱啊!”
她心里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攥着拳头,指节都泛白了,刚想鼓起勇气把憋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你这么做凭啥?
没成想叶青田抬脚往外走时,冷不丁回头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像是带着刀子,语气更是冷得像冰:“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没听见我的话吗?回你自己房间去!”
就这一眼,跟扎破气球的针似的,叶知渝瞬间就蔫了。
她的肩膀垮了下来,攥着的拳头也松了,刚才那股子不服气的劲儿全没了,活像个被放了气的皮球。
她心里憋屈得慌,眼眶也有些发热,可看着叶青田那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她知道自己再争辩也没用——在这个家里,叶青田说的话就是规矩,她一个“傻子”,根本没有反驳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