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的入口,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夜色完全落下,游乐场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与潮湿木板混合的味道。然而,当他们站在鬼屋门前时,那股喧闹的气息忽然被切断,只剩下一阵若有似无的风,从门缝中钻出,带着冰冷的湿气。
“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变了。”苏瑶低声说。她抱着手臂,神情有些不安。
陈风把摄影机从肩上取下,仔细检查着镜头的防雾罩:“没事,这种气氛才对。观众要的就是这种——在不安中寻找真实的感觉。”
林宇没说话,只是注视着那扇半掩的黑门。门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牌子——【精神病院实验区】。油漆已经剥落,几乎看不清字迹。他想起自己在策划纪录片《世界》的时候写下的一句话:“世界不总是明亮的,它也有阴影。但人必须学会带着光走进黑暗。”
现在,他终于要践行那句话了。
门被工作人员推开,里面漆黑一片。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呼吸。“祝你们好运,”工作人员笑着说,“如果听到奇怪的声音,不要太害怕。”然后门“砰”地一声合上,整个空间顿时陷入寂静。
灯光极暗,只有头顶几盏昏黄的小灯在微弱地闪。地面潮湿,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噗嗤”声。墙壁是深灰色的布景,但太过逼真,仿佛真的被岁月浸泡过。
赵晨举起摄像机,红灯一闪一闪。那光在黑暗中像一只小心脏——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光”。
“好了,大家保持距离,不要太散。”林宇的声音平稳,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相机背带轻轻摩擦着手臂的皮肤,每一下都让他觉得格外清晰。恐惧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它总是悄无声息地,藏在细节里。
第一间房间的门上贴着裂开的红十字。他们推门而入,门后传来刺耳的“吱呀”声。灯光闪了几下,照出满墙的手印。那些手印的红色在光影下若隐若现,像是刚干的颜料。
“我靠……”赵晨低声说,半是害怕半是兴奋。
苏瑶的手紧紧攥着林宇的袖子。“那是假的,对吧?”她问。
“是颜料。”林宇轻声回应,但自己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们沿着狭窄的走廊前进。每隔几步,就会有机关触发的低语声在耳边响起——“你听到了吗……他们还在这儿……”声音沙哑、混杂着电流噪音,却带着奇异的真实感。
陈风小声嘀咕:“我感觉连空气都在看我们。”
林悦用手电扫向前方,光束照到一面旧镜子。镜子里映出五个人的身影——模糊、重叠、微微晃动。
林宇忽然有种错觉:那镜中的“他们”,并不完全一致。
“看着镜头。”林宇低声说。他举起摄像机,镜头对准苏瑶的脸。灯光太暗,她的表情若隐若现——紧张,却又有一种倔强的神情。“这就是我想要的。”林宇心想,“恐惧里的真实。”
突然——“啪!”一声脆响,头顶的灯灭了。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只剩呼吸声、相机的红点,以及远处传来的——“咯……咯咯咯……”的笑声。
那声音不像机关,更像是……活的。
苏瑶尖叫了一声,林悦立刻打开备用手电。光束扫到前方,一具穿着破旧白衣的人偶从天花板垂下,它的头在半空晃动,嘴角还流出红色的液体。
赵晨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相机却还死死对准那人偶:“拍到了……拍到了!”
陈风在一旁扶着墙,强迫自己笑出声:“别紧张,这就是恐怖体验的一部分。”
但笑声太僵硬,谁都能听出他也在发抖。
他们继续前进。通道越来越窄,空气里的氧气似乎都被抽空。脚步声与心跳声混成一种节奏。“有听到滴水声吗?”苏瑶忽然问。
“有。”林宇回答。
前方的阴影里,传来规律的“滴答——滴答——”声。他们循着声音靠近,发现墙上有一道细缝,液体正从里面渗出。那液体暗红,带着金属的光泽。
“假的。”林悦冷静地说,“是染料。”她说完自己也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安抚心脏。
就在这时,突然有东西从旁边的门缝“咚”地一声砸在地上。几个人几乎同时后退,灯光照去——是一具破旧的娃娃。它的眼珠掉了一半,却仍对着他们笑。
赵晨忍不住小声咒骂:“这设计师太变态了。”
林宇却笑了一下:“越变态,越好看。”他举起相机:“恐惧的本质不就是人性的一部分吗?我们拍的不只是‘鬼屋’,是人面对恐惧时的反应。”
苏瑶看着他,眼神复杂。她忽然意识到——林宇不是不怕,他只是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而这正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看见一个红色的出口标志。灯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像远方的救赎。“那边应该是下一段场景。”陈风说。
“走。”林宇点头。
他们推开那扇门,一股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一阵低沉的广播声响起:“实验区尚未结束,请保持冷静……”
红灯在黑暗中闪烁,照出前方两条分开的通道——一条标着【病院走廊】,另一条标着【镜像迷宫】。
“分岔了。”赵晨说道。
林宇抬起头,看着那两条路。他忽然有种奇异的预感——这不仅是鬼屋的设计,也是他们纪录片《世界》的隐喻:现实总会在某个时刻,让人必须选择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就走下去吧。镜头还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