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狂欢并未持续太久,多巴胺剧烈分泌且消耗殆尽之后,他们从兴奋中转醒,重新打量眼前的世界。
嗯,不一样。
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天空很安静,万法门的人全部退走。
战场上除了鲜血味,偶尔带起了风声,那就只剩下众人逐渐平息的呼吸节奏。
沉静中又带着迷茫。
白赠站在杨宽身边,这是本能的延伸,即便已经没有明确的敌人,但白赠依旧觉得保护杨宽是他的责任。
众人转过头,看向杨宽,不理解,但眼中充满了尊敬。
杨宽做了什么,他们都清楚。
身处生死边界,自身感知极度敏锐,他们自然清楚是谁出手将他们从死亡中救回。
杨宽笑了一声,然后指向身后,对众人说道。
“还在看什么,既然对方已经败退了,咱们也离开战场。”
擂台还在,不过他们的环节已经结束。
看天上的态度,杨宽能看出这是一场还要继续延续下去的争斗。
可杨宽疑惑的是,直到上战场之前,沈青也没告诉过众人,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战,这生死争斗的目的是什么?
从敌人身上撕扯下血肉,消耗对方的力量。
还是有其他目的?
让白赠恍惚迷茫的地方就在这,不管做什么事,总得有个目标,可他们没有。
像是驱赶羊群一样被送上战场,然后没有任何理由的要去杀死对方。
若不是杨宽,他们其中的大多数都回不来。
众人从杨宽身边经过,没人说什么,天上也许还在看着。
他们只敢点头示以尊敬,有的露出感激微笑。
若不是天上的存在,他们不少人还真想给杨宽磕一个。
对救命恩人,这一点都不过分。
最后一个人,从白赠和杨宽身边经过,杨宽拍拍泥土站起身,他们也该离去了。
血劲并未产生多大消耗,杨宽对力量的输出非常克制。
对付一群初入灵感期的修士,就像是一群九品武者一样,甚至肉身条件更弱,杀起来根本不费力。
即便是筑基修士,杨宽也自信能做到秒杀,但也只能是秒杀。
多来一下,他都得被筑基修士的特效覆盖,死无全尸。
杨宽拍拍白赠的肩膀,道谢。
“谢了。”
...
白赠异常沉默,先是看了眼离去的众人背影,又看了眼方才的战场,最后将目光落在天上。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杨师兄,这就是修仙吗?”
杨宽摇头。
“你别问我,我不懂这个。”
白赠便陷入沉默。
看着杨宽走在前面,便亦步亦趋的跟着。
起初他自信满满要保护杨师兄,最后若没有杨师兄,他根本走不出这片战场。
这条命,是杨师兄给的。
白赠目光忽然坚定,娃娃脸上带着不同以往的韵味。
稚嫩在死亡挣扎中快速蜕变,又依信念再次获得向前走的力量。
白赠跟着杨宽。
走在前面,杨宽没回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白赠交代什么。
“别想什么事不由人,别自怨自艾,这世界的好坏跟你没多大关系,把眼睛从世界上收回,盯着自己。”
白赠若有所思。
他不算太能理解,但随着杨师兄的娓娓道来,他的内心真的平静下来。
就像杨师兄在飞舟上点拨自己御剑,明明杨师兄不是修士,但却能一眼看出他的问题所在。
在白赠心中,杨师兄,无所不能!
想着想着,白赠忽然眼神眯起。
斜上方的穹顶上闪烁着一束寒芒,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出于本能大踏步上前,猛地将杨宽推出三四米。
“杨师兄,小心!”
杨宽不明所以,耳后传来响动。
嗖嗖嗖...
漫天剑雨先到,凄厉风声紧随其后。
杨宽趔趄站稳后,回头看去,自己方才站立的区域三米范围内,被细碎刀片覆盖。
是飞剑碎裂的残片,每个都反射着寒芒。
此刻都深深扎在土壤中。
白赠躺在飞剑残片中,血肉模糊,背部如同刺猬般布满尖刺,穿透身体,钉在地上。
白赠鲜血一股股涌出,身下土地染成黑色,右手手掌被钉在地上,只有手指还能动弹。
白赠屈指对着杨宽方向点动。
他看不清杨师兄身影,只能看到杨师兄的脚面位置,声音颤抖,细若蚊蝇,边说话,嘴角鲜血不断溢出。
“杨师兄,疼,跑。”
静。
杨宽没动,静静看着,这娃娃脸小孩趴在剑雨里,原本是自己该在的位置。
久经生死的心墙似乎在不断崩裂。
在心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另一侧的洪水翻腾,决堤就在一瞬间。
“心里怎么空落落的...”
杨宽喃喃自语,自己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杀人时平静的像是喝水。
现在,眼前一幕,杨宽的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心,来回拉扯。
很疼,从疼痛中甚至逐渐走向麻木。
他怕死,甚至在前世被地龙吐息覆盖时,还在期盼要是不死就好了,还有好多事都没有做。
自小姨走后,杨宽知道自己病了。
很严重的精神问题,让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疯狂折磨自己,折磨敌人,不择手段杀死挡在身前的所有人。
毁灭一切,是他全新的生存策略。
从毁灭中他能感知到自己的生命还在流动,那是一种那梦寐以求的极致安全感,他不择手段都在追求那种感觉。
那种...小姨还活着的感觉。
可杨宽也没想到,他回来了,小姨就在自己身边。
他惊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之前的一切都被收拾干净,封存在心中最深的地下室里。
因为现在不需要这些‘杂物’了。
他不需要毁灭什么,小姨就陪在自己身边。
杨宽这辈子要做的事,是保护。
可是,阴差阳错,他又来到另一方世界。
回不去,甚至这方世界还在敌视自己,他有被困死的可能。
地下室的锁,松动了。
里边的东西有挣脱枷锁跑出来的感觉。
杨宽在压制,他寄希望于自己还能够回去,来得及拯救夏云枝。
但是,白赠趴在自己身前,明明还是个小孩,却以万箭穿身的方式倒在自己身前。
“杨师兄,疼,跑。”
咔嚓!
地下室的锁,裂了。
血劲以超越往常十倍的速度疯狂滚动,血色劲力透体而出,如雾气如闪电萦绕周身。
一股强大的毁灭气息以毫无限制的方式展现出它的獠牙,似乎在向这个世界证明。
它回来了。
杨宽神情平静,附着血色的瞳孔中透出一抹癫狂,这是他封存于内心的凶兽。
是前世由他精心饲养,带他杀出重围的强大凶器。
重生后,又由杨宽亲手将它囚禁。
现在,它带着远胜于从前的毁灭意志,重现世间!
“我不想再用你,但我现在需要你。”
杨宽对着血腥弥漫的空气自言自语,周身血劲一瞬间凌厉,转瞬即逝,似乎在回应着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