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录音棚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魔道祖师》里云深不知处的家规-规整，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度。周诗雨站在隔音玻璃内，指尖捏着张泛黄的乐谱，上面是《东栏雪》的主题曲，音符旁被王奕用红笔标满了注解：“此处转音要像沈落薇折梅，脆中带柔”“尾音拖长，如暗河水流，绵而不绝”。
“最后一遍，情绪再沉些。”王奕的声音透过监听设备传来，带着点电流的微麻。她坐在玻璃外的导演椅上，膝盖上摊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贴着三张剧照：沈落薇立于梅林，衣袂沾雪；苏昌河半跪暗河，刀光映眼；蓝湛静立冷泉，抹额垂肩。三张照片的边角都磨出了毛边，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
周诗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耳麦里传来的前奏渐起，她忽然想起拍《东栏雪》时，王奕为了让她找到沈落薇的“哀而不伤”，带着她在无锡的梅园待了整整一周。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戏服，王奕就把自己的军大衣披在她肩上，说“冻傻了可演不了大家闺秀”；傍晚的霞光落在梅枝上，她就举着相机追着光跑，喊着“诗雨快看，这是沈落薇该有的眼神”。
“梅落雪无声，人去茶未冷……”歌声漫出唇齿时，周诗雨的目光越过玻璃，落在王奕的笔记本上。那本笔记她见过无数次，某页贴着片干枯的梅花瓣，是去年梅林杀青时她摘给王奕的，旁边写着“沈落薇的魂，在这瓣花里”；另一页夹着块暗河石，棱角被磨得光滑，标注着“苏昌河的狠，是被暗河磨出来的”；最厚的几页全是蓝湛的台词，“雅正”二字被圈了又圈，旁边画着个小箭头，指向她某次试镜时的照片，写着“找到这种眼神，蓝湛就活了”。
一曲终了，录音师老陈摘下耳机，眼里带着惊叹：“周老师这状态绝了！比上次棚录多了三分韧劲儿，像……像苏昌河握刀时的手，稳得很。”
王奕没说话，只是抬手比了个“再来一次”的手势。周诗雨看见她指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透过麦克风隐约传来，像暗河的水流在石缝间穿行。
休息时，周诗雨推开玻璃门，冷气混着王奕身上的雪松香涌过来。她凑过去看笔记本，最新一页写着：“蓝湛的清冷不是空，是满，满到装不下多余的情绪，只能从眼神漏三分。诗雨刚才唱到‘茶未冷’时，眼神有这意思了。”
“哟！我们一一导演这是把我当角色研究呢？”周诗雨笑着抢过笔，在后面画了个歪嘴的蓝湛，“那你说说，我现在像哪个角色？”
“像你自己。”王奕仰头看她，阳光恰好落在她眼底，亮得像冷泉的碎光，“比沈落薇多三分烈，比苏昌河多三分柔，比蓝湛多三分……鲜活。”
话音刚落，王奕的手机突然震起来，是老李发来的视频通话。屏幕里，他举着平板对着金鹰奖提名页面，声音激动得发颤：“王导！周老师！《东栏雪》最佳古装剧！《暗河传》最佳悬疑剧！《魔道祖师》最佳改编剧！还有……还有你们俩的个人提名，全中了！”
周诗雨的呼吸顿了顿，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提名列表：最佳导演（王奕）、最佳女主角（周诗雨 饰 沈落薇）、最佳女主角（周诗雨 饰 苏昌河）、最佳男主角（周诗雨 饰 蓝湛）。四个提名像四颗星，在她的名字周围闪闪发亮。
“蓝湛……真的提名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飘，想起拍“穷奇道诀别”那场戏，王奕为了让她哭出蓝湛的“隐忍”，在监视器后红着眼眶说“想想看，你最在意的人转身走了，你却连伸手拦的资格都没有”。后来她才知道，那天王奕刚收到投资方撤资的消息，却硬是陪着她拍到凌晨，说“蓝湛不能垮，我们也不能”“何止提名，”王奕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蓝湛”词条，下面已经刷满了评论，“‘周诗雨之后再无蓝湛’，‘这才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含光君’，‘金鹰欠她一个视帝’-你看，观众比我们懂。”
周诗雨忽然注意到，王奕的衬衫袖口沾着点银粉，是上次拍《魔道祖师》蓝光碟封面时，她的蓝湛戏服蹭到的。当时王奕笑着说“这是蓝湛给我盖的章”，后来洗了无数次，那点银粉却像长在了布料里，总在光线下泛出细碎的闪。
“去订礼服吗？”王奕合上笔记本，忽然从抽屉里掏出个锦盒，打开是三枚胸针：梅花纹的底座嵌着红宝石（沈落薇），暗河石形状的托着黑曜石（苏昌河），卷云纹的镶着月光石（蓝湛），“老裁缝说，这三枚叠着戴，能压住场子。”
周诗雨拿起那枚月光石胸针，冰凉的石面贴着掌心，忽然想起蓝湛的抹额。拍《魔道祖师》时，王奕为了让她找到“雅正”的站姿，每天收工后逼着她靠墙站半小时，说“肩膀再挺三分，像你现在捏着胸针的手，别松”。那时她总抱怨“比演苏昌河还累”，却在某次转身时，看见王奕举着相机偷拍，照片里的她，站姿笔挺，眼神清亮，像极了雪后的云深不知处。
“订件银灰色的吧！”周诗雨把胸针别在王奕的衬衫上，指尖故意划过她的锁骨，那里有颗小痣，是她某次开玩笑时点的“美人痣”，“像暗河的水，也像蓝湛的剑穗，配这三枚胸针正好。”
王奕的耳尖红了，却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把胸针取下来别回她衣襟：“该戴的人是你。”她的指尖带着薄茧，蹭过周诗雨的皮肤时，像苏昌河的刀擦过石面，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度，“从梅岭到暗河，从冷泉到领奖台，你该站在最亮的地方。”
录音棚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为这场迟来的提名鼓掌。周诗雨低头看着衣襟上的三枚胸针，忽然觉得，它们不是简单的装饰，是王奕用三年时光，为她铺就的路，路上有梅林的雪，有暗河的水，有冷泉的月，最终通向此刻，通向彼此眼里，藏不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