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礼的鎏金奖杯还搁在客厅的博古架上,王奕坐在沙发里拆快递,指尖划过烫金的“最佳新人”字样时,指腹的薄茧蹭得金属表面发出细碎的响。周诗雨端着刚炖好的排骨汤从厨房出来,白瓷碗沿凝着水珠,雾气模糊了她鬓角的碎发。
“别总摸那奖杯,”她把碗往茶几上放,瓷勺碰到碗壁叮当作响,“刚炖好的玉米排骨汤,放了你爱吃的糯玉米。”汤面上浮着层薄薄的油花,金黄得像奖杯上的光。
王奕抬头时,喉结轻轻动了动。颁奖礼上穿的西装还挂在衣架上,领口别着的白玉簪子闪着温润的光,那是周诗雨亲手磨的,簪头刻着片小小的枫叶,说是“萧瑟的风骨里该藏点烟火气”。她放下快递盒,指尖在碗沿碰了碰,烫得缩了缩手。
“慢点喝,”周诗雨笑着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纹路,“刚才蓝星系统推送了消息,你的‘萧瑟’cut在平台上破了二十亿播放,底下全是‘求王奕再演古装’的评论。”她忽然低头,鼻尖凑近汤碗,“不过我觉得,你系围裙炖汤的样子,比穿月白袍子好看。”
王奕的耳尖泛起薄红,伸手去接她递来的汤勺时,手腕碰到了她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像那年在《少年歌行》片场,他穿着萧瑟的戏服,她蹲在摄像机后调灯光,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握着剑穗的手,也是这样猛地一顿,片场的风卷着落叶,把心跳声吹得老远。
“快递里是什么?”周诗雨弯腰拆盒子,指甲盖蹭过硬纸板,露出里面的古筝弦。她眼睛亮了亮,“你真把那架旧古筝搬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早扔在剧组仓库了。”
那是拍戏时用的道具古筝,萧瑟月下抚琴的戏份全靠它撑场面。王奕当时总弹错音,周诗雨躲在监视器后举着纸板提示,上面写着“慢半拍”“轻按弦”,字迹被汗水晕得发皱。后来戏拍完,他硬是找道具组要了这架琴,弦早就松了,琴身还留着他不小心磕出的小坑。
“想练练《声声慢》,”王奕把琴弦一根根拆下来,指尖捏着生锈的弦轴,“颁奖礼后台碰到音乐总监,他说我当时拍戏时哼的调子挺顺,建议我试着谱成曲。”他忽然抬头,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你还记得吗?拍雪落山庄那场戏,你说萧瑟的琴音里该藏着点暖意,不能总那么冷。”
周诗雨正往汤碗里撒葱花,闻言动作顿了顿。那天雪下得特别大,王奕穿着单薄的戏服坐在假雪地里,手指冻得发红,弹出来的音全是颤的。她偷偷往他袖管里塞了个暖手宝,被导演瞪了一眼,却看见她弹的《燕归来》里,忽然多了个极轻极暖的泛音。
“当然记得,”她把葱花撒得匀匀的,“后来那场戏,你弹到‘归雁’那段,弦忽然断了,导演喊‘卡’的时候,你盯着断弦发呆,我还以为你要生气。”
“我是在想,”王奕的指尖抚过琴身的裂痕,“原来再冷的调子,藏点暖意进去,也能变得好听。”她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琴弦上,“你试试,就按那天教我的指法。”
周诗雨的指尖刚碰到弦,就被烫得缩回手,是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琴身传过来,像那年塞在他袖管里的暖手宝。她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坐直身子,指尖轻轻勾住最细的弦。
“不对,”王奕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带着汤碗的热气,“萧瑟的指法要松,像握着团雪,太用力就化了。”他的指腹蹭过她的指尖,把她的手指往弦上送,“你看,这样……”
琴弦发出极轻的音,像雪落在梅枝上。窗外的月光刚好淌进来,落在奖杯的棱角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得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霜。周诗雨忽然笑出声:“哪有这么教人的?你这是趁机占我便宜。”
“是教你弹琴,”王奕的指尖往下滑,握住她的手腕往琴身按,“你听,这样按下去,音就沉了,像萧瑟心里藏的事。”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后,带着排骨汤的香气,“那天你在监视器后举的纸板上写‘藏三分暖’,我现在才懂,该怎么藏。”
琴弦忽然发出“铮”的一声,断了。两人同时低头,看见断弦卷成个小小的圈,像枚褪色的戒指。王奕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锦盒,是颁奖礼上制片人塞给他的,说是“粉丝送的礼物”。打开一看,里面是副新琴弦,包装上印着片枫叶,和周诗雨刻的簪子一模一样。
“看来粉丝比你懂我,”周诗雨抢过琴弦,指尖捏着弦轴往琴上缠,“知道你这手笨功夫,连换弦都得人盯着。”她的指尖缠着琴弦,忽然抬头,“对了,刚才张导打电话来,说有个古装剧本子,男主是个会弹琴的隐士,问你愿不愿意接。”
王奕的指尖顿在弦轴上,月光落在他侧脸,像那年拍杀青戏时,雪落在萧瑟的眉峰上。“不接了,”她忽然说,把断弦扔进垃圾桶,“想歇阵子,把这曲子谱完。”他低头时,发梢扫过她的手背,“给曲子起了个名,叫《声声慢》。”
周诗雨缠弦的手顿了顿,忽然笑出声:“嘿嘿!这名字好像有点意思?”
“刚才看你在灶台边盛汤,月光落在你发上,”王奕的指尖重新握住弦轴,声音轻得像琴音,“就觉得,比雪落山庄的月亮暖多了。”他把弦轴拧得很紧,仿佛怕这暖意跑掉似的,“等谱完了,弹给你一个人听。”
汤碗里的玉米浮起来,像沉在水底的月亮。周诗雨忽然起身,往厨房走:“我再去盛碗汤,多加两块排骨。”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像被琴音震得发酥。
王奕看着她的背影,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下。不成调的音里,藏着雪落山庄的霜,藏着颁奖礼的光,藏着灶台边的暖,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原来所谓风骨,不是孤冷的月,是有人在灶台边等着,把寒江雪,熬成了排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