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谱曲的地方不在书房,而是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周诗雨在灶台前煎鱼,油花溅起的声音、抽油烟机的嗡鸣、她哼的跑调小曲,全成了他的谱曲背景音。他膝盖上搁着本五线谱,笔尖划过纸页时,总能沾点她撒过来的面粉。
“又蹭一身白,”周诗雨用锅铲敲了敲他的手背,“说了谱曲去书房,你偏要蹲这儿,活像只守着灶台的大金毛。”她转身往锅里撒葱花,香味腾起来,把他写的音符都染得发暖。
王奕的指尖在谱纸上画了个小小的音符,像条跃出水面的鱼:“在这儿听得清。”她指的是抽油烟机间隙,她哼的那句《声声慢》。拍戏时总唱的断断续续,她就躲在片场角落哼出来,风吹着她的声音飘过来,成了她记旋律的锚点。
“对了,昨天音乐平台联系我,”周诗雨把煎好的鱼盛进盘子,金黄的油汁溅在盘沿,“说想收录你在颁奖礼上唱的《百战成诗》,问能不能授权。”她忽然回头,围裙上沾着片葱叶,“当时你唱到‘雪落归雁迟’,台下全是闪光灯,我还以为你要紧张得忘词。”
王奕的笔尖顿了顿,纸页上洇出个小墨点。那天他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比片场的打光灯还晃眼,看见台下第一排的周诗雨举着手机,屏幕亮得像片小月亮。唱到“归雁”时,忽然想起雪落山庄那场戏,她举着纸板写“归雁要带点暖意”,手指冻得发红,字迹却一笔一划的认真。
“那不是紧张,”他低头,在墨点旁边画了只展翅的雁,“是想起你当时在片场,总说萧瑟太苦,该让归雁带点糖回来。”
周诗雨忽然笑出声,把装着糖醋汁的小碗递给她:“一一,给,你的‘糖’。”她刚才调汁时多放了勺蜂蜜,说是“给萧瑟加点甜”。王奕低头舔了舔指尖的汁,甜意漫开来时,忽然抓起笔,在谱纸上写下“归雁衔糖”四个字。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厨房,落在他的谱纸上。周诗雨蹲在他身边择菜,指尖掐断青菜根的声音,刚好和他哼的调子合上拍。“你这曲子,到底想写什么?”她把择好的青菜码成小堆,“总不能全是煎鱼和葱花吧?”
“写拆快递的声音,”王奕指着谱纸上的颤音符号,“那天拆粉丝寄的古筝弦,包装纸哗啦响,像你调灯光时的开关声。”他又指向另一段密集的音符,“写你炖汤时,汤勺碰碗的叮当声,比片场的打板声好听。”
周诗雨的指尖顿在菜根上,忽然想起拍夜戏的日子。她总在凌晨三点给他热牛奶,保温杯碰着片场的铁桌子,叮当作响,他穿着萧瑟的戏服靠在桌边,睫毛上落着假雪,喝牛奶时的喉结滚动,比任何台词都动人。
“还写了段颁奖礼后台,”王奕的笔尖慢下来,墨色也浅了,“你塞给我块桂花糕,说‘吃了不紧张’,包装纸是你绣的枫叶,和簪子上的一样。”他忽然抬头,目光落在她鬓角,“当时你说,比起奖杯,你更想让我尝尝你做的桂花糕,现在才懂,你说的是实话。”
周诗雨把择好的青菜往水盆里放,水声哗啦响,像在掩饰什么:“那是自然,奖杯又不能吃。”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冰箱里翻出个小罐子,“你看,粉丝寄的桂花酱,说配粥喝最好。”罐子上贴着张便利贴,字迹歪歪扭扭:“小奕姐姐,诗雨姐姐做的汤一定很好喝,这是我奶奶熬的酱,给你们添点甜。”
王奕接过罐子时,指尖碰到了她的。像那年在片场,她往他袖管里塞暖手宝,指尖也是这样轻轻一碰,他弹的《声声慢》里,就多了个暖得发烫的音。他忽然哼起段调子,比《百战成诗》软了许多,像浸在排骨汤里泡过,每个音符都带着点黏糊糊的暖。
“这是……《声声慢》的副歌部分?”周诗雨的眼睛亮了亮,“比之前哼的那段顺多了。”
“加了你的哼歌声,”王奕的指尖在谱纸上敲出节拍,“刚才你煎鱼时哼的《声声慢》,我改了改,放在副歌里正好。”她忽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谱纸上,“你看这里,像不像你择菜时,手指掐断菜根的节奏?”
周诗雨的指尖在纸页上蹭过,墨痕沾在指腹,像那年在片场,她举着的纸板上晕开的汗渍。“确实像,”她忽然笑了,“不过你这曲子,既没有江湖气,也没有朝堂味,全是厨房的油烟,粉丝怕是要失望。”
“不会,”王奕低头,在谱纸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灶台,灶上炖着汤,汤里漂着颗星星,“他们喜欢萧瑟,是因为他心里藏着暖。现在这暖落在灶台上,才是真的接住了。”她忽然想起颁奖礼上说的获奖感言,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说了句“谢谢雪落山庄的月光”,其实他想说的是,谢谢那个在月光里,往他袖管塞暖手宝的人。
夕阳西下,夜幕渐浓,周诗雨忙碌了一整天后,终于迎来了片刻宁静时光。她走进厨房,将精心制作的桂花酱轻轻地搅拌到热气腾腾的粥中。那浓郁而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房间,仿佛给空气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此时,王奕正怀抱着古筝,静静地坐在餐桌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崭新的琴弦,悠扬婉转的旋律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正是李清照所作的《声声慢》,这首词中的忧愁与哀怨被他用音乐演绎得淋漓尽致。
随着琴声的流淌,饭香也愈发浓烈起来。两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让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窗外,微风轻拂着树叶沙沙作响;屋内,温暖的灯光映照出两人专注的神情。这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只有美妙的音乐和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回荡……。
“明天把古筝搬到阳台吧,”周诗雨往他碗里舀了勺酱,“那里能晒着太阳,你弹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择菜。”她忽然低头,勺底碰到碗沿,叮的一声,“对了,粉丝寄来的乐谱夹到了,上面印着你穿月白袍子的样子,我说换个你系围裙的照片,他们说‘王奕老师系围裙的样子,比萧瑟还让人动心’。”
王奕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了顿,弹出个极暖的泛音。窗外的晚霞漫进来,把她的侧脸染成绯红色,像那年雪落山庄,她偷偷往他手心里塞的那颗糖,化了满掌的甜。
原来最好的曲子,从不是月下独奏的寒江雪,是厨房的油烟里藏着的调子,是汤勺碰碗的叮当,是有人在身边择菜时,指尖掐断菜根的轻响,这些藏在烟火里的音,才是最耐听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