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雅阁内,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刘猛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前辈……不,上仙!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天威!求上仙饶命!漕帮……漕帮愿奉上仙为主!献上所有产业,只求上仙给条活路!”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再无半分漕帮三当家的威风。
吴师爷也挣扎着从椅子上滑下来,趴伏在地,涕泪横流:“裳……裳上仙!下官……不,小人知错了!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从今往后,小人唯上仙马首是瞻!知府衙门那边,小人定会打点妥当,绝不让今日之事泄露半分!只求上仙饶小人一条狗命!”
裳玥垂眸,看着脚下这两滩烂泥。
“主,不必奉。产业,我要七成。”
她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漕帮今后,规矩做事,该交的税银一文不少,该守的律令一字不违。西市地面,以‘夜枭’为首。”
“至于你,”她看向吴师爷,“管好你的嘴巴,也管好你上面那位的嘴巴。该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多听一个字……”
她指尖轻弹,一缕微风拂过吴师爷头顶。
吴师爷只觉头顶一凉,一缕花白的头发悄然飘落。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小人明白!小人明白!绝不多听,绝不多问!”
“滚吧。”裳玥挥袖。
刘猛与吴师爷如蒙大赦,连滚爬起,头也不敢回,踉跄着夺门而出,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门口的尸骸。
雅阁内,重归安静。
裳玥走到窗边,俯瞰下方依旧熙攘的街市。
规则,已经重定。
下一个目标,该是让这整座城池,都记住“裳玥”这个名字了。
天字一号雅阁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死亡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地上散落的残肢、滚落的头颅、蔓延的暗红,构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修罗图景。而制造这一切的玄衣女子,却依旧安然端坐,纤尘不染,仿佛只是置身于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这极致的反差,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摧毁人的意志。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打破了死寂。
是刘猛。
这位漕帮三当家,号称“浪里蛟”、在西市乃至整个漕运线上都凶名赫赫的汉子,此刻双膝一软,竟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坚硬的膝盖骨与冰冷染血的地砖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身体前倾,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即维持着匍匐的姿势,不敢抬头,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最原始、最卑微的恐惧:
“前辈……不,上仙!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冒犯了上仙天威!小的罪该万死!求上仙开恩!饶小的一条狗命!”
他语无伦次,之前的嚣张狠厉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乞怜。
“漕帮……漕帮愿奉上仙为主!献上所有产业、码头、船只、银钱!只求上仙慈悲,给……给漕帮上下,给小的,一条活路!”
旁边,瘫在椅子里的吴师爷也被这一跪惊醒。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极致的恐惧,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滑下来,也顾不得地上污秽的血迹和自身的狼狈,四肢着地,朝着裳玥的方向连连磕头,花白的头发散乱,涕泪横流,官威与体面尽失:
“裳……裳上仙!下官……不,小人知错了!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被钱财迷了眼!才敢与上仙作对!小人再也不敢了!从今往后,小人就是上仙脚下的一条狗!唯上仙马首是瞻!知府衙门那边,小人定会全力打点,上下打点!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半个字泄露出去!只求上仙……只求上仙饶了小人这条贱命啊!”
两个在城中颇有分量的人物,此刻如同两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匍匐在血泊与尸骸之间,只求一线生机。
裳玥垂眸,目光淡漠地扫过脚下这两滩因为恐惧而彻底崩溃的“烂泥”。她的眼神中没有快意,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在审视两件即将决定用途的工具。
“主,不必奉。”她开口,声音清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哀求,“我无意接手漕帮的烂摊子。”
刘猛身体一颤,心中更慌。
“产业,我要七成。”裳玥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确定的事实,“漕帮原有架构,可暂时保留,但需听从‘夜枭’调度。”
刘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更大的恐惧和庆幸淹没。七成产业固然肉痛,但……至少保住了漕帮的名号和部分自主,更重要的是,保住了命!他连忙又磕头:“是!是!多谢上仙开恩!七成!即刻便奉上账目清单!”
“规矩做事,”裳玥的目光转向窗外,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往后,漕帮该交的税银,一文不得少;该守的朝廷律令、市井规矩,一字不得违。过往那些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盘剥苦力的勾当,全部停止。”
她转回目光,落在刘猛身上:“西市地面,以‘夜枭’为首。漕帮需配合维持秩序,若有宵小滋事,或阳奉阴违者……”
她的目光掠过门口那些尸体。
刘猛冷汗涔涔,连连保证:“不敢!绝对不敢!漕帮上下,定当遵从上仙法旨,遵纪守法,全力配合夜枭的诸位大人!”
“至于你,”裳玥的目光移向还在瑟瑟发抖的吴师爷。
吴师爷一个激灵,腰弯得更低,几乎将脸贴到了地面。
“管好你的嘴巴。”裳玥声音微冷,“也管好你上面那位‘知府大人’的嘴巴。今日之事,该他知道的,自然会让他知道。不该他知道的……”
她顿了顿,伸出右手,食指对着吴师爷的方向,轻轻一弹。
没有劲风,没有声响。
吴师爷却猛地感觉头顶一凉,仿佛有一缕极其细微的寒风拂过。
他下意识地抬眼,正好看到一缕自己花白的头发,从头顶悄然飘落,晃晃悠悠,落在眼前染血的地砖上。
断口整齐,如同被最锋利的剪刀裁过。
吴师爷瞳孔骤缩,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连忙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绝不多听!绝不多问!绝不多说一个字!知府大人那边,小人定会妥善禀报,绝不惹上仙烦心!”
“滚吧。”
两个字,如同赦令。
刘猛和吴师爷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停留?两人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甚至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更不敢去看门口那些同伙(对刘猛而言)的惨状,如同身后有恶鬼追赶,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冲出雅阁,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楼梯口。
雅阁内,重归安静。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窗外隐约传来的、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市井喧嚣。
裳玥缓缓起身,走到那扇巨大的雕花木窗前。
推开窗户,午后的阳光与微凉的秋风一同涌入,稍稍冲淡了室内的气味。
她俯瞰着下方。
长街如带,人流如织,车马粼粼,贩夫走卒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酒肆茶楼的喧嚣声……交织成一幅鲜活而平凡的城池画卷。无人知晓,就在他们头顶这间最华贵的酒楼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决定西市乃至更广阔区域未来格局的血腥清洗与权力交接。
阳光落在她清冷绝艳的侧脸上,映亮了她眼中那片深邃的幽潭。
规则,已经重定。
西市的棋盘,被她以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彻底掀翻,重新落子。
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响亮的名声,更需要……更强大的实力。
炼气一层,在此界凡俗或许可称无敌,但这个世界,真的如此简单吗?那吴师爷背后的知府,漕帮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层势力,还有这片大陆上可能存在的、真正的修行者……
裳玥的目光投向城池之外,那连绵起伏的远山轮廓。
下一个目标,该是让这整座城池,不,是让更广阔的世界,都清晰地记住——
“裳玥”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