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空气粘稠如血。
一众打手看着生死不知的铁手,又看看气定神闲的裳玥,冷汗浸透后背。
终于,一个副帮主模样的刀疤脸,哆嗦着上前一步,噗通跪倒:
“姑……姑娘,不,前辈!是……是我等有眼无珠!求前辈饶命!黑蛇帮上下,愿……愿听前辈差遣!”
有人带头,其余打手再无犹豫,哗啦啦跪倒一片,刀剑丢了一地。
“求前辈饶命!”
裳玥垂眸,看着这群刚才还凶神恶煞、此刻却抖如筛糠的亡命徒。
“黑蛇帮,从今日起,没了。”
她声音不大,却如冰锥凿地。
“你们,并入‘夜枭’。过往罪孽,以功抵过。”
“第一件差事:清点黑蛇帮所有产业、账目、暗线,明日此时,我要看到明细。”
“做得好,有赏。做不好……”
她目光落在墙角的铁手身上。
后果,不言而喻。
刀疤脸浑身一颤,以头抢地:“是!属下遵命!定不负前辈所托!”
黑蛇帮易主,只在弹指之间。
揽月轩内,落针可闻的寂静持续了足足数息。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打翻的酒菜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粘稠得令人窒息。二十余名黑蛇帮精锐打手,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他们的目光在墙角那滩血肉模糊、生死不知的帮主铁手,和桌边那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的玄衣女子之间来回游移。
恐惧,如同冰冷的水银,悄无声息地灌满了每个人的心脏,沉甸甸地压得他们喘不过气。铁手帮主是他们心中武力与权威的象征,是黑蛇帮能在西市横行的基石之一。可就在刚才,这块基石,被眼前这个女人,隔空一掌,轻描淡写地……拍碎了!
这不是武功!这绝非凡人手段!
未知带来的是更深层的恐惧。有人小腿开始打颤,有人握着刀柄的手心滑腻腻的全是冷汗,更有甚者,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终于,一个站在靠前位置、脸上有道狰狞刀疤、似乎是帮中二把手的壮汉,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山岳般的压力。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地板上,朝着裳玥的方向,以头抢地。
“姑……姑娘,不,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刀疤脸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是我等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天威!求前辈开恩,饶我等一条狗命!黑蛇帮……黑蛇帮上下,从今往后,愿……愿听前辈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一跪,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噗通!”“噗通!”“噗通!”
连续的跪地声响起,方才还刀剑出鞘、气势汹汹的打手们,再无半分犹豫和侥幸,纷纷丢开手中视若性命的刀剑,如同割倒的麦子般哗啦啦跪倒一片。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刺耳,却更衬托出此刻的死寂与卑微。
“求前辈饶命!”
“我等愿降!愿降!”
“请前辈吩咐!”
求饶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讨好。
裳玥依旧端坐,指尖在光滑的酒杯边缘轻轻摩挲,目光垂落,如同神只俯瞰蝼蚁,平静地审视着脚下这群前一秒还张牙舞爪、此刻却摇尾乞怜的亡命之徒。
她不需要他们的忠诚,至少现在不需要。她只需要他们的恐惧,和因恐惧而产生的、暂时的服从。
“黑蛇帮,”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凿在坚冰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从今日起,没了。”
跪伏的众人身体齐齐一颤。
“你们,”她的目光扫过刀疤脸等人,“并入‘夜枭’。”
夜枭?众人茫然,却不敢发问。
“过往罪孽,暂且记下,”裳玥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让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以功抵过。做得好,过往不究,另有赏赐。做得不好……”
她没有说完,目光缓缓转向墙角,那个胸口微弱起伏、如同破风箱般艰难呼吸的铁手。
未尽之言,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铁手的下场,就是“做得不好”的榜样。
刀疤脸猛地一个激灵,几乎将额头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是!属下明白!属下遵命!定不负前辈……不,不负主上所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一件差事,”裳玥收回目光,下达了第一条指令,“清点黑蛇帮所有产业、账目、暗线、人脉,特别是与官府往来的证据。明日此时,我要在这里,看到详细的明细与交接。”
她顿了顿,补充道:“包括他背后那位‘官身人物’。”
刀疤脸心头再震,这位新主上,不仅手段通神,心思更是缜密狠辣!这是要将黑蛇帮连根拔起,彻底掌控,连背后的靠山都要摸清!
“是!属下这就去办!定在明日此时,将一切呈报主上!”刀疤脸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下。
“去吧。”裳玥挥了挥手,仿佛只是打发走几个无关紧要的仆役。
刀疤脸如蒙大赦,连忙爬起身,也顾不上擦额头的冷汗,对着还跪在地上的手下低吼:“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主上的吩咐吗?快!立刻召集所有头目,封闭堂口,清点账目!快!”
打手们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刀剑(却再不敢对着裳玥的方向),跟着刀疤脸,如同潮水般退出了揽月轩。临走前,有人小心翼翼地将昏死的铁手也抬了出去,动作轻柔得仿佛抬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转眼间,喧嚣褪去,雅间内只剩下裳玥一人,以及满地的狼藉和尚未散尽的血腥气。
窗外,西市的喧嚣依旧,阳光正好。
裳玥为自己重新斟了一杯酒,缓缓饮下。
黑蛇帮,这个盘踞西市多年的毒瘤,就在这杯酒的时间里,悄然易主。没有大规模的厮杀,没有持久的对抗,只有绝对力量的碾压,和随之而来的、彻底的臣服。
这只是开始。
她放下酒杯,目光投向窗外更广阔的城池。
“夜枭”的羽翼,需要更多的养分,才能覆盖更远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