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对众女解释道:“让百姓修筑城墙还有一个重要目的——人在穷困潦倒、无所事事时容易聚众 ** 。让他们修建城墙,既给了活计,又管了饭食,同时我也能着手整顿城内治安。”
“唯有治安安定,百姓才能安心生活生产。”
“此时再推行轻徭薄赋,给农户重新分配土地,这片土地就能重现生机。”
“看平凉城这般光景,梁师都对此地的压榨定然极其残酷。”
“必须减免百姓的重税。只要恢复生产,凭借河套平原这片塞上江南,定能成为我们坚实的根基。”
李秀宁望向林元的目光中满是崇敬。
先前她只想着尽力辅佐林元,若他最终未能成事,便凭自己在李家的身份为他谋个职位。
但如今她对林元充满信心,相信自己的夫君终将扫平大隋乱世,登上至尊之位。
因为林元所说的这些,连李阀都不敢实施——这么做了,起兵所需的资源从何而来?
但林元不同,他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去做。
李秀情不自禁地抱住林元:“夫君,能嫁给您,是妾身此生最大的幸运。”
林元一时怔住。
绾绾几人回味着林元方才的言论,心中也满是钦佩。
她们虽身处大隋高位,从不曾为温饱发愁,却也被这番话深深触动。
林元平日与农家及寻常百姓少有往来。
然而林元方才所言,正是当下平凉郡乃至整个大隋最应推行之策。
可世家门阀断不会如此行事,杨广为维持朝廷军力亦不可能采纳此策。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压榨黎民。
唯独林元能作出这般决断,这已彰显其与众不同之处。
绾绾凝视林元的眼眸中闪烁着异彩。
她愈发确信林元真有问鼎天下的资格,此刻便已具备这般潜质。
傅君婥望着林元暗忖:若此人当真 ** 隋朝自立为帝,将如何对待高丽?
此刻他已初显雄主气度。
以高丽现今态势,若林元登基为帝,恐怕终将兵发高丽。
她心知若高丽强盛起来,必成隋朝心腹大患。
这绝非她身为林元妻室便能化解的难题。
马车缓缓停驻在城主府前。
府中数百名仆役战战兢兢立于院中,等候着决定他们命运的男子。
城主府占地极广,约二十亩有余,殿宇楼阁皆雕梁画栋。
林元甫下马车,仅观府门规制便知此宅非同寻常。
单是门庭便气象恢弘,两尊石狮高达丈余,较寻常人家的石狮雄伟数倍。
府门宽逾两丈,高亦近丈,规模几乎与平凉城门相仿。
当林元携绾绾等五女步入府门时,但见院内二百余名仆役正瑟瑟行礼。
“奴婢拜见主人。”
黑压压的人群齐整跪伏于地。
场面确实非常壮观。
但林元能看出,他们每个人都在发抖。
林元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
等待许久,仆人们心跳如鼓,许多人吓得脸色惨白,唯恐林元稍有不悦就会取他们性命。
过去服侍梁成时,他们早已因他反复无常的脾气而终日惶恐。
如今林元到来,他们仍是城主府的奴仆,只要他一句话,所有人都会身首异处。
过了很久,林元才平静地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位主人不简单,他们谁都不敢大声喘息。
林元接着吩咐:“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做得好有赏,做错了受罚。都下去吧,为我和几位夫人准备好房间。”
两百多名仆人终于放下心来。
至少他们不用死了。
至于赏赐,他们从未奢望,能活着就已足够。
等所有仆人退下后,宋玉致走到林元身边,瞪着他说道:“你刚才好可怕,是不是对他们太严厉了?”
宋玉致刚才几乎感到窒息,尤其是林元故意停顿许久才开口,连在一旁观看的她都被吓到了。
她从未见过林元如此严肃。
李秀明却若有所思。
绾绾几人则完全无所谓。
毕竟绾绾自己也不是善类,**如麻。
若不是和林元在一起,恐怕她每隔几天就会杀一个人。
傅君婥如今觉得林元做什么都是对的。
林元笑了笑,问道:“你觉得很严厉吗?”
宋玉致撇撇嘴:“难道不严厉吗?刚才他们恐怕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吧?”
林元淡然说道:“其实你有所不知,我刚才是在救他们的命。如果我对他们态度过于温和,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
宋玉致完全想不通:“这话怎么说?”
林元摇头解释:“若我一开始就对他们过分和善,我们又如此年轻,这些仆人往后会如何看待我们?”
宋玉致也摇了摇头。
她确实没有想通。
但李秀宁却明白了。
她望向林元,目光微微闪动。
林元心中无奈,宋玉致的心思确实太过单纯。
同样出身门阀,为何她与李秀宁差距如此之大?
李秀宁显然明白其中道理,可即便他说得这样清楚,宋玉致依然不解。
这差距,实在明显。
林元轻叹一声,继续解释道:“他们见我们年轻,又待他们温和,便会以为我们宽厚可欺。往后做事便可能不尽心,甚至心存侥幸,觉得即便犯错我也不会责罚。”
“可若他们真如此,我绝不会轻饶。我说过,做得好有赏,做错必罚,并非玩笑。”
“方才我故意立威,让他们明白我并非好惹之人,知道若不尽力,后果严重。”
“这样他们才会努力不出错。”
“将来也不会做出让我不得不处罚的事。”
“明白了吗?”
林元耐着性子向宋玉致解释。
若不是觉得她尚有可教之处,他本不愿说这么多。
李秀宁笑道:“玉致,夫君这是在教你如何为上位者。即便心存善意,也需懂得方法,否则善良反而会伤及无辜。”
宋玉致沉思片刻,终于理解了林元的意思。
她目光奇异地看着林元:“你真的只有二十岁吗?”
她实在难以相信,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为何行事作风如同四五十岁的老者?
在宋阀之中,她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 ** ,无人敢招惹,自然也从不需在意仆从的想法。
她向来爱憎分明,待她好的人,她便回以善意;若有人惹她不快,她也绝不轻饶。
宋玉致哪里懂得这些复杂心思。
林元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宋玉致的头顶:“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多向秀宁学学。身为宋阀的二 ** ,总该有些端庄样子,别整日里没个正形。”
前半句话让宋玉致心头一暖,可听到后半句,她气得直接往林元肩头咬去。林元倒抽一口凉气,肩头赫然印着一排牙痕。
他捂着肩膀,虽未破皮,但那排牙印着实显眼。
“你属狗的?怎么还咬人?”
宋玉致冷哼一声:“谁让你说我吊儿郎当?这一路上最散漫的人明明是你,倒好意思来说我!”她抱着双臂扭过头去,活脱脱一个任性丫头。
林元自然不会真与她计较。他知道宋玉致并未用力,否则这肩膀早该见血了。
听她这么说,林元笑着逗她:“我说错了?眼看就要成年,还整日东游西逛,做事莽莽撞撞的,不是吊儿郎当是什么?”
宋玉致瞥了他一眼,轻声嘟囔:“有你们操心不就够了?我才不想动脑子呢。”
在她心里,早已将林元和李秀宁视作亲人。她宁愿永远做个无忧无虑的姑娘,把费心的事都交给他们。
林元拿她没法子,只得无奈道:“看来是我多事了。你就继续天真烂漫吧,反正以你的身份,到哪儿都吃不了亏。”
这倒不假,放眼大隋,敢招惹宋玉致的人确实不多。
宋玉致傲娇地扬起下巴。
林元摇了摇头,一手牵着李秀宁,一手拉着傅君婥往屋里走去,再没理会宋玉致。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宋玉致气得直跺脚。
“你们等等我呀!”
她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追上前,轻轻一跃就跳上了林元的背。
双手环住林元的脖子,她哼了一声:“想甩掉我?门儿都没有!”
绾绾瞥了宋玉致一眼,抬手在她臀上拍了一下。
“还不快下来?这么不知羞,男女有别你不懂吗?”
“他可还没承认你呢。”
在场还没得到林元认可的女子,也就她和宋玉致两个。
绾绾看不惯宋玉致与林元这般亲近。
宋玉致哪肯下来,朝绾绾做了个鬼脸,反而更紧地缠在林元身上。
那姿态实在不太雅观。
若不是林元纵容她,若此时有位大儒在场,这丫头怕是早被训斥好多回了。
岳云与张宪已回去处理军务。
林元已命岳云召集平凉郡的官员前来见他。
他自然要继续用平凉郡的官员,眼下他手边并没有合适的文官可用。
只要他们能彻底执行他的政策,他们从前是谁的人,林元并不太在意。
在城主府中安排完所有事务后,
林元发布了入城以来的第一道命令。
平凉城是座大城,人口约有十万。
在河套地区,这样规模的城池确实少见。
虽然洛阳、扬州等地人口早已过百万,
但河套平原本就人烟稀少,无法与中原大城相比。
整个河套大约只有两百万人口,
平凉城独占十万,已属难得。
目前城中实行军管。
城中各大世族纷纷前来城主府求见。
他们的生死安危,全在林元一念之间。
昨夜众人已见识过背嵬军的骇人之处,简直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其战力与平凉城守军全然不在一个境界。
尽管他们对林元并不熟悉,但都明白必须与他交好,否则性命难保。
这些世家并非望族,只能依附于地方权贵,否则难以在塞外立足。
待林元处理完城主府事务,家丁来报,称府外站满了各世家族长。
这些人皆是前来向林元道贺的。
不过城中并非所有世家都到场,有些仍寄望于梁师都的 ** 。
他们不信林元能在平凉城长久立足。
况且他们早已投靠梁师都,若此时转投林元门下,必将损及声誉。
林元在城主府中接见了城中世家。
在大隋,林元并不打算铲除所有世家,操之过急反生事端。
他虽不依靠这些世家争夺天下,却需借其力处理诸多事务。
平凉城 ** 有二十余个大小世家,此次前来共十五家。
余者仍在观望,或等待梁师都的反扑。
林元并不在意,十五家已足够。拉拢一批、打压一批的策略,他深谙其道。
坐于主位,望着下方惴惴不安的众族长,林元淡然开口。
“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下首的族长们皆是一怔——这位大人难道不知他们的来意?
但林元确实年轻,方才二十岁。如今各路义军统帅,哪个不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想到年仅二十的林元竟能组建背嵬军这般雄师,几人忽然心潮澎湃。
林元虽年轻,确有失败的可能。可若他成功,他们便是从龙之臣。
这些人既来见林元,本就打算投效其门下。
若林元真能登上那个位置,他们所能获得的回报将超乎想象。